陆怀瑾淡淡开口:“母亲,还真是贤良淑德,怪不得当年对白姨娘也是照顾有加。”
陆母一愣,他没想到陆怀瑾提到陆父的那位已故的青梅竹马。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母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攥紧了衣襟。
陆怀瑾嘴角微微上扬,“儿子自幼记性就好。”
他没说下去,陆母便已经明白他在威胁自己。
空气瞬间凝固。
陆母踉跄着后退半步,“你……”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都知道了?那你可知,我做这些全是为你!你如今竟用这话堵我?”
陆怀瑾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母亲对儿子的照顾,儿子自当是记在心底的,只怪儿子不孝,自小有怪病,怕是难与旁人亲近……”
此话一出,陆母一怔愣。
她想起二十多年前,白姨娘的尸体被从枯井捞起时,年幼的陆怀瑾是第一个发现的,当时他跪在尸身旁,浑身颤抖。
自那以后,这孩子便见不得血污,更容不得旁人触碰他的东西。
大夫说是惊悸成疾,却不知如何医治那病根,寻了许多大夫,最后只道是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陆母本以为这些年,他这病应该是好了。
“你这病……还没好?”陆母看向他紧抿的唇线。
陆怀瑾沉默没有说话。
陆母想到了什么,看向他,“所以你和沈氏……”
“没有。”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儿子……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轻飘飘的七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得陆母踉跄后退。
陆母捂着胸口,大喘气,“那么说来,你……”
“儿子非她不可。”
“那陆家的香火……”
“若阿杳的身子能调理好,自然是好。若是儿子没有子嗣缘,那初尧便是我唯一的孩子。”
烛火明明灭灭,陆母望着儿子决绝的背影,说不出话。
也因着如此,陆母还是让李嬷嬷把东西重新交给苏杳。
*
听雨轩的竹帘被夜风掀起,春桃正往熏炉里添着从前苏杳最爱用的檀香。
自从苏杳怀了孕,也就没用这香薰了。
“咚咚咚!”
“今儿怎么了,那么热闹?”
春桃去开门,只见月光下站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
“这位姐姐是哪个院的?”春桃问道。
“奴婢前来给苏姨娘送信。”
说罢,小丫鬟将一封素白信笺塞进她手里,转身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灯笼光照着她离去的背影,春桃无奈地耸耸肩。
春桃将这封信拿给苏杳,“谁送来的?”
“丫鬟奴婢也没见过,可能是新来的。”
苏杳拆开信,指尖簌簌发颤。
素白宣纸上没有落款,可这字迹,苏杳太熟悉了。
春桃见苏杳脸色煞白如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她凑近问道:“是谁啊?姨娘?”
苏杳面色一白,嘴唇微微颤抖,“是他。”
“是……小公子?”
苏杳微微颔首。
春桃着急道:“姨娘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可不能再惦记小公子了!你如今不是从前了,你现在可是大人的姨娘啊,可不能再与小公子扯上什么关系了。”
“住口!”
“姨娘,奴婢还是将信交给大人吧。万一这事被大人知道,到时候可麻烦了。”
苏杳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火星在她眼底碎成点点寒星,残纸蜷成黑蝶状沉入炉灰。
“此事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
“我与那人并无关系,这件事便不要再提了。”
“姨娘,信上说什么?”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月色:“他约我有话说,今夜在假山后见。”
“那……姨娘去吗?”春桃小心翼翼地问。
苏杳摇头,“不去。再有人送信来,你都不要收了。”
春桃小声说:“姨娘,小公子都能将信送来咱们这听雨轩,想必都已经知道您与大人的关系了。”
“嗯……”苏杳轻轻应了声,“我知道他肯定有好多话想问我,可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就算见了面,也说不清楚这些事,还不如不见,大家各自安好。”
“姨娘若是能这样想,那便是最好。”
春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
自打苏杳见了那封信,就一直坐立不安。
她知道姨娘和那位小公子以前感情肯定很深,毕竟她亲眼见过苏杳对着那三个泥人偷偷掉眼泪,一看就是藏着不少心事。
……
今夜,月光格外清冷,注定是个不眠夜。
苏杳侧身躺着,忽然又翻了个身。
一整夜,都在床上辗转难眠。
身侧的男人手臂顺势揽住她的腰:“怎么睡不着?可是伤口又疼了?”
“有一些。”苏杳眉头微微蹙起。
陆怀瑾将她搂进怀里,掌心隔着中衣覆上她后腰的旧伤,指腹轻轻打圈按揉。
“这样可好一些?”
他的指腹的薄茧蹭过肌肤,带出一阵细微的痒意。
苏杳“嗯”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的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总让她莫名让人安心。
腰间的手掌忽然顿了顿,随即传来细碎的吻。
陆怀瑾低头啄了啄她后颈的碎发,唇瓣擦过她耳尖:“明日请了石太医过来给你诊脉。”
“好。”她转过身,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出她自己微蹙的眉尖。
陆怀瑾伸手替她抚平眉心:“别想太多,一切有我在。”
他温柔的落下一吻。
吻在她眼角的泪痣上,动作很轻,又像烙印般深刻。
他的气息喷在她额角,手臂将她箍得更紧,掌心贴着她后腰那道浅浅的疤痕,一下下轻轻摩挲。
苏杳埋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渐渐闭上了眼睛,逐渐睡熟。
温香软玉在怀,陆怀瑾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他侧躺着看苏杳的睡颜,鼻尖蹭着她发间残留的香气,指腹刚要拂过她泛红的耳廓,却在触到她腰侧绷带时猛地顿住。
李大夫叮嘱过需静养一月……
“啧。”他低咒一声翻身坐起,锦被滑落露出精壮的胸膛。
大半夜的,陆怀瑾只能黑着脸冲进耳房,紧接着传来冷水泼溅的声响,混着压抑的喘息。
次日清晨,陆怀瑾顶着两团青黑上了马车。
随行的长亭瞥见主子眼底的血丝,关切道:“大人夜里没睡好?”
陆怀瑾沉默,只是给了他一记冷飕飕的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