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炖了两刻钟左右,顾棠又舀了一勺出来,跟顾平安一人半勺,喝了后,觉得可以了,便往锅里加盐。
盐味调好,让顾平安去堂屋喊她爹过来,将砂锅端到堂屋去。
顾棠拿了四份碗筷,先去了堂屋。
药膳这东西,它的味道有些褒贬不一,喜欢的人爱得不行,不喜欢的人,一口都难以下咽。
顾棠属于中间那一拨,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吃是能吃的下去,但你要让她说出一些赞美,那算了,她宁愿不吃。
顾棠亲自动手盛汤,一一放到他们面前,又看着他们喝了几口汤汁,一脸期待的问:“如何?可喜欢?”
三叔公神情松快,眉眼间皆是舒适,细细的品着,觉得很对自个儿的胃口。
“不错,我吃着好,很合我的意。”
顾平安也跟着点头:“爷这话说的对,我吃着也好,也合我的意。”
三人中,有两人给出了评价,还剩下一人没说话。
顾棠得意的看向她爹,脸上的笑意顿了顿。
顾连山此时吃的毫无形象,端着汤碗唏哩呼噜的一顿喝,他也不嫌烫。
喝了汤,两只大手抓着大块的鸡肉,啃得满嘴流油。
顾棠抽了抽嘴角:“爹,您慢点,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天没吃饭。”
“吃肉就得这么吃!这样才香!”顾连山不以为意,继续啃着鸡肉。
“……您别光顾着吃,您给个评价,今儿这汤我可是全程自个儿动手盯着的!”
顾棠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都这般辛苦了,得说点好话哄哄她。
顾连山还是了解自家闺女的,知道她爱听好话,便不断地点头称赞:“好吃!这肉咋煮都好吃!”
在顾连山的观念里,只要是肉,那都是好吃!比那带着苦意的野菜强多了!
顾棠却不满这话:“夸人都不会夸!您应该说,这汤煮的甚合您的胃口!”
听听那话,那是夸她做的好吃吗?
那是夸肉好吃!
顾连山知错就改,利索改口:“对对对!这汤煮的甚合爹的胃口!”
这还像话。
顾棠终于满意了,端起汤碗喝了几口。
三叔公捞了一只鸡腿放到另一个碗里,随后放到顾棠面前哄她:“别听你爹的,他说话有时能噎死个人!”
这话顾棠非常认同,拿起鸡腿啃了起来。
鸡腿不算大,啃完后,顾棠就不再吃了。
如今肚子里不缺油水,每日都能吃上肉,一只鸡腿下肚便吃腻了。
三叔公读过一些杂书,知道一些养生之道,想着等会儿要去歇息,便没敢多吃,只吃了七八分饱便停了下来。
砂锅里余下的汤和鸡肉,全给了顾连山和顾平安父子俩。
父子俩的食量都大的很,俩人先是啃完了鸡肉,最后又将汤汁瓜分干净,一口没剩。
用完饭,碗筷这些顾棠是不管的,她爹领着顾平安一起收拾好,端到灶房那边清洗干净,之后又将灶房打扫一遍。
等父子俩从灶房出来,顾棠这才跟三叔公招呼一声,回了后院。
后院只有顾棠自个儿,将房门插好,整个人这才彻底放松起来。
她屋里的炉子还烧着,地上还放着一个装满水的水壶,一看就知道是她爹准备的。
用手试了试水温,水壶里的水还是热的,正好可以用来洗漱。
将热水倒进盆里,看着波荡的水纹,顾棠忽然想起,阿狗这时候应当还在庆阳县。
她想买些药材,但不想亲自去买,又不想在北安城买。
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契约联系阿狗……
匆匆洗漱一番,顾棠脱鞋做到被窝里取暖,随后闭上眼尝试通过脑海里的小人联系阿狗。
这是顾棠第一次尝试通过契约联系阿狗,说实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试着不断地拨动着小人身上的紫色绳子,一直默念着阿狗。
在顾棠拨动紫色绳子的一刹那,远在庆阳县的阿狗便感知到了。
他这会子将花银子买通马家三兄弟前后左右的邻居,让他们每日盯着马家三兄弟的动向,每月给他们一两银子作为报酬。
对于马家三兄弟的邻居们来说,不用出劳力,只每日闲逛一般跟着三兄弟、盯着三兄弟,还能每月拿一两银子,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会子将领了阿狗提前给的一个月银子,纷纷回家盯人去了。
县城的门此时已经关闭,但关不住阿狗,他本就打算连夜赶路回北安城。
这还没动身呢,身上的契约一阵颤动,感知到顾棠在呼唤他。
阿狗以为顾棠出了事,忙翻出县城,找到先前藏起来的马,快马加鞭的往北安城赶。
顾棠这边,她闭眼尝试了许久,另一边的阿狗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念着阿狗的名字就跟失眠数羊一样,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阿狗这边很快便察觉到契约没了动静,仗着自个儿夜能视物,一路没停,到后半夜时,终于来到了北安城外。
找了个地方将马藏好,阿狗飞檐走壁,越过城墙上防守的兵士,直接进了城。
一到城里,他便熟门熟路的去了顾棠的小院,并习惯性的翻墙进去找顾棠。
后半夜正是顾棠睡的正香的时候,阿狗是知道这点的,他没敢惊动人,只通过窗户上方特意打开通风的小窗格,悄摸的往屋里瞧。
顾棠卧房里的床是正对着窗户的,但在床前放了一面屏风做遮挡。
阿狗从窗格里往屋内瞧,只能看见一面屏风,看不见屏风后面的床。
他竖耳细听了听,屋内只有一道均匀的呼吸声。
这道呼吸声阿狗一直记在心里,是顾棠的。
看来,人是没事。
既然人没事,偏又通过契约呼唤他,那估摸是有事想让他去办,催他回来。
阿狗原想着先回梨花胡同,等天亮后才偷摸的进来询问一番。
可想想又不放心,索性盘腿坐在窗下守着。
一直守到天边放亮,阿狗才敢试着将顾棠喊醒。
顾棠昨晚睡的早,这会子被阿狗喊醒并没有什么起床气。
她披着衣裳开门让阿狗进来,接着又哆嗦着钻回被窝,让阿狗到她床前说话。
阿狗走到她面前,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问道:“昨晚契约动了,可是有事?”
“你感知到了?”顾棠一愣,她以为没反应,原来是有反应的!
“感知到了。
“你既然感知到为什么不回应我?”顾棠瞪他,很是不满。
阿狗忙赔笑安抚:“不是不回应,而是没法回应。你是主我是仆,只要你才能通过契约呼唤我。”
只能单向不能双向?
这也太不方便了!
顾棠:“若是我有事要跟你说,能通过契约传达给你吗?”
阿狗摇头:“这个也不能,我只能感知到你的呼唤,其他都感知不到。”
“那这也太鸡肋了!”这跟顾棠以为的契约不一样。
阿狗怕她生气,连忙哄她:“无妨,我一感知到你在呼喊我,便立马回来了,不耽搁事的。”
“不是因为这个。”顾棠将冯氏暗中做主把自个儿卖给李氏的事告诉他,说之所以通过契约呼唤他,是想让他在庆阳县那边买些药材回来。
“我想让你在庆阳县那边,买些马钱子、草乌、川乌和生乌头回来。”
听到顾棠报出来的药材名,阿狗脑子里晃了一下,瞬间冒出这四种药材的药性。
马钱子,通络止痛、散结消肿。但不可过量食用,若过量食用,则会出现肢体颤动、浑身疼痛或……死亡。
草乌,散寒止痛、消肿祛痰。同样不能过量食用,否则将会出现口舌四肢麻木,如同卒中一般瘫痪在床。
川乌,祛风除湿、温经止痛。禁忌跟前两者一样,不可过量食用,否则将会出现四肢麻木,腹痛腹泻,甚至是死亡。
生乌头,没有炮制过的乌头俗称生乌头,剧毒无比,这一味药是四者中最毒的。
过量食用会让人很快死亡,适量食用的话,倒是不会死亡,但会让身体每日每夜都处在剧痛中,肢体更会抖个不停。
这四种药材既能救人,也能杀人。
阿狗立马明白顾棠想做什么。
“你想……买这四种药材,偷摸的让他们吃下去?”
顾棠点头:“李氏跟那些拐子已经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了了。眼下还剩下冯氏老两口和顾枝儿,顾连升估摸也是知情的,加上他,那就是四人。
这四人不但欠了我的,还欠了这具身体的原主,正好借着这次,一道了解了。”
“你昨儿遇到拐子时,就该唤我回来的。”阿狗眼中划过一抹阴冷,“我若是在,哪里能让你出手?我会连同冯氏他们一起全杀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于冯氏两口子来说,太便宜他们了,先用药让他们瘫着、痛着,每日每夜的都在煎熬中度过,求生不能,求死又不舍。
依着顾连升的性子,指定不会伺候他们老两口的。没人伺候,又日夜沉浸在痛苦中,说句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你的意思是,就让他们一直活在痛苦中?”若是这样,阿狗觉得可行,“慢慢折磨人,确实比较解气。这法子可以!”
原以为自个儿夸了这一句能得到顾棠的称赞,谁料却是得到一个白眼。
“我又不是变态!”顾棠白了一眼还不够,没好气的伸手去掐他,“你当我跟你似的?我是想着,翻过年顾连升还要去考秀才,等他临出发时,就送放冯氏两口子下去!让他守孝三年,断了他的科举路!”
对于一个年年科举,年年落榜的人来说,每年的院试就是他的精气神!
这精气神若是突然被斩断,依着顾连升那性子,怕是会做些疯魔的举动。
“……只要顾连升疯起来,到时就趁机给他喂食那四种药材,众人只会当他气疯魔了,迷了心窍,失了魂,这般才不会惹人怀疑。”
顾棠想让冯氏他们死,但不想让他们死的太轻松,又不想让人怀疑冯氏他们的死有问题。
“还有一个顾枝儿,她怎么处理?”这才三个,阿狗掰着手指算,还剩下一个。
“先拿她做实验。”顾棠脸上浮出一抹冷意,“那些药材的份量头回我怕把握不准,若是一不小心让人提前死了,那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不如提前拿顾枝儿做实验,记录下她每日食用不同份量时的不同反应。等轮到冯氏老两口时,咱们心里便有底了。”
阿狗同意这个法子,并自告奋勇的揽下这事,“你只管说每日喂食她多少,我只管动手让她吃下去,保管她觉察不到。”
顾棠很满意阿狗的上道:“今儿是大集日,街上的各家铺子开门开的都早,过会子你就去买药,别在一家买,四种药分四家买。
你自己也别露面,从跟你住一起的小乞儿中挑一个不起眼的,让他去买。”
阿狗一一记下,让她放心,保管不会出差错。
“拐子这事,我爹不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我也不打算告诉他,等后日你来登门,可千万别说漏嘴。
我爹只当是我倒霉,被拐子们盯上了而已,毕竟每年大集日都是拐子们横行绑人的日子。”
不能说漏嘴是重点,阿狗注重记了一下,确保后日不会出错。
“行了,天快大亮了,你赶紧走,别又撞上了我爹。”顾棠冲他摆手,示意他快走。
提到上回与顾连山撞上的事,阿狗头皮一紧,顿时不敢再多待,跟顾棠说了一声,急匆匆的出了屋。
送走阿狗,顾棠打了个哈欠,起身将门关好,回到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
今儿不止是顾棠赖床,除了早起要去城门口等人的顾连山,三叔公和顾平安也都赖床晚起了一个时辰。
顾棠比祖孙俩还要晚,等她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晌午了。
这回笼觉睡的有点长。
没办法,在这冬日里,系统奖励的“温暖如春”被褥,暖和的让人恨不得日夜都裹在身上!
从后院出来,一路进了二进院的堂屋,顾棠只在屋里看到三叔公和顾平安。
顾平安正在整理她昨儿买的木棉棉絮,三叔公则在一旁拿尺子量布,祖孙俩似乎是想缝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