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江南某处精致的园林里，一位白发苍苍却气质雍容的老妇人，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她的脚边，围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小童，是她资助过的那些女子的后代，亲切地唤她“婆婆”。
她眯着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孩子们的欢笑，脸上是岁月沉淀后的平和与安详。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渊政王府内，一个同样苍老的男子，在病榻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浑浊的眼中，最后浮现的，依旧是那个穿着嫁衣、对他浅浅微笑的少女模样。
他喃喃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唤出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阿……予……”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两段人生，两种结局。
一个挣脱枷锁，拥抱山河，在奉献与自由中获得了内心的宁静与圆满。
一个困于过往，画地为牢，在无尽的悔恨中孤独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或许，这才是命运最公平，也最残酷的判词。
……
生命的尽头，并非虚无。
迟轻感觉自己的灵魂变得很轻，脱离年迈的躯壳，飘向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
这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一片温暖安宁的空白。
她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影缓缓凝聚，逐渐清晰。
“知予小姐。”迟轻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知予看着她，也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为对方感到高兴的笑容。
“迟轻，恭喜你，你终究没有困在过去，放下了仇恨，度过了属于你的美好人生。”
迟轻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谢谢你，知予小姐。”
“谢谢你当初点醒我，也谢谢你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世，我陪伴父母终老，看开了许多事，仇恨太累了，放下之后，才发现天地原来如此广阔。”
她顿了顿，看向知予的目光更加复杂，“也谢谢你没有因为沈言澈的纠缠而迁怒于我。”
知予平静地接受着她的注视，微笑道：“那已经不重要了，你放下了，他也终究为他自己的执念付出了代价。”
“下一世，祝愿你幸福。”
两人相视一笑，前尘旧怨，在此刻真正烟消云散。
她们的身影在光晕中渐渐变得透明，即将各自奔赴新的轮回。
就在这时，另一道黯淡，充满痛苦与挣扎的魂体，被一股力量牵引着，踉跄地出现在这片空间边缘。
是沈言澈。
他的魂体远不如知予和迟轻凝实，充满了混乱与悔恨的黑色气息。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知予，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狂喜、痛苦、哀求、绝望。
“阿予！”他嘶哑地呼唤，想要冲过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挡。
知予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目光如同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沈言澈。”她的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波澜，“你一直唤我阿予，可你可知，你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沈言澈的魂体剧烈一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知予抬手指向身旁即将消散的迟轻的虚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她，迟轻，才是你大禹王朝的渊政王妃，知予，那个被你误解、辜负、最终含恨而终的正妻，而我……”
她顿了顿，看着沈言澈瞬间惨白、崩溃的魂体，缓缓道：“你执着追寻的，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幻影。”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审判，彻底击碎了沈言澈苦苦支撑了两世的执念。
他看向迟轻，迟轻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带着一丝怜悯，却再无恨意。
她轻轻点了点头，印证了知予的话，然后身影彻底消散，融入了轮回的光河之中。
“不……不可能……怎么会……”沈言澈瘫软在地，魂体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溃散。
他两世的痴狂，两世的悔恨，原来都建立在一个荒谬的错误之上。
他认错了人，知予都知道。
难怪……难怪她始终不愿意原谅他。
他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知予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仇恨，没有嘲讽，只有一片彻底的虚无和了断。
“沈言澈，执念误人。”
说完，她将沈言澈也送进了轮回。
至于他下一世是否会幸福，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因果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