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捧着那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如同捧着整个大乾江山的重量。
匣中那空白圣旨的龙纹,那玄铁令牌的冰冷,那墨色名单上一个个名字所代表的暗流与杀机。
还有太上皇那句“朕就在这宁寿宫里,看着你”所带来的巨大压力,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浓重药味与沉檀气息的空气,冰冷而苦涩。
他缓缓弯下腰,对着软榻上气息奄奄却目光如炬的太上皇,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沉重如山的叩拜大礼。
“孙儿……领旨!”
四个字,从喉间挤出,带着金铁般的决绝与承诺。
再无推诿,再无犹豫。
起身,贾琮最后看了一眼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的太上皇,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弥漫着暮气的宁寿宫内殿。
殿门在身后无声闭合。 贾琮立于宁寿宫高阶之上,玄色王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极目望去,整个紫禁城笼罩在国丧的素白与肃杀之中,飞檐斗拱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投下森冷的阴影。
远处,御乾殿的方向,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压抑的忙碌声。
他低头,目光落在手中的紫檀木匣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不再仅仅是亲王的责任。
这是监国!
是独断朝纲!
是执掌生杀!
是背负着太上皇的托付、弘元帝的生死、大乾江山兴衰的——千钧重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炼过的寒铁,锐利、冰冷、深不见底。
“张武!”
“末将在!”
张武从廊柱阴影中闪出,单膝跪地,甲胄发出轻微的铿锵之声。
“持我亲王金令!”
贾琮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
“即刻出宫!传令牛继宗、柳芳!”
“命牛继宗,执掌五城兵马司,封锁九门!京城自即刻起,许进不许出!凡有妄图冲关、传递消息者,无论官职,立斩不赦!”
“命柳芳,提调京营神枢、神机两营精锐,接管皇宫四门及宫城戍卫!原御林军统领以下所有将佐,就地缴械,集中看管!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另,”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命邬思远,率邬家水师一部,即刻封锁通州码头及运河沿线!所有南来北往船只,严加盘查!凡有可疑,一律扣留!”
“末将遵命!”张武抱拳,声音斩钉截铁。
他接过金令,转身如离弦之箭般冲下高阶。
贾琮的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魁梧汉子:“二牛!”
“属下在!”
“持‘惊蛰令’!”
贾琮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冰冷的穿透力,“调动‘玄’字部暗卫!名单上的人,”
他拍了拍紫檀木匣,“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他们出现在吏部值房待命!告诉他们,朝廷危局,正是忠臣用命之时!这把快刀,该出鞘了!”
“是!”二牛眼中精光暴射,双手接过玄铁惊蛰令,贴身藏好,快步离去。
......
御乾殿内殿。
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浓重的药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甜腥气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
长明灯的火苗在巨大的蟠龙金柱旁无力地跳跃,将晃动的人影投在冰冷的金砖上,如同鬼魅。
弘元帝躺在宽大的龙榻上,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而艰难的痰鸣,仿佛破旧风箱在苟延残喘。
数名太医围在榻前,额头上布满冷汗,施针的施针,灌药的灌药,动作小心翼翼,充满了绝望的努力。
戴权佝偻着背守在榻边,那张老脸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弘元帝的脸,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拂尘,指节发白。
殿门无声开启,贾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捧着紫檀木匣,玄色王袍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夜色。
“王爷!”
戴权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哽咽,
“您……您可来了!陛下……陛下气息太弱了!”
贾琮微微颔首,步履沉稳地走到榻前。
太医们慌忙让开位置,深深垂首。
“陛下……”
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凝的力量。
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弘元帝紧闭的眼皮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目光浑浊不堪,充满了濒死的虚弱,却在聚焦到贾琮脸上时,似乎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
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发出细若蚊蚋、断断续续的气音。
“琮……琮儿……来……来了……”
“臣在。”
贾琮单膝跪倒在榻前,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位生命之火摇曳欲熄的帝王,
“陛下安心,太医定当竭尽全力。”
弘元帝的目光吃力地转动,最终落在了贾琮手边那个打开的紫檀木匣,以及匣中那方刺目的明黄绢帛和玄铁令牌上。
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在他眼中闪过
——是释然?是无奈?是最后的托付?亦或是一丝不甘?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音,挣扎着,用尽残存的力气,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匣……匣中……圣旨……给……给你……”
“朝……朝政……托……托付于……汝……”
“吴氏……赵烁……该……该杀……”
“承儿……废……废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弘元帝猛地吸了一口气,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噗——!”
一小口暗红的淤血咳出,溅落在明黄的锦被和他枯槁的下颌上。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只枯瘦的手似乎想抬起,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
眼睛再次闭上,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陛下!”
戴权惊呼,太医们慌忙上前施救。
贾琮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御榻上那具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生命,看着那沾染着帝王之血的锦被。
然后,他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悲戚,只有一片沉凝如寒潭的冰冷,以及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走到御案前,伸出手,稳稳地拿起了紫檀木匣中那方盖着太上皇赤金龙纹宝玺的——空白圣旨!
接着,他拿起那份墨色名单。
他转过身,面向殿门方向,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御乾殿内压抑的死寂。
“传旨:”
“太妃国丧期间,妖后吴氏、逆王赵烁,弑君谋逆,罪证确凿,人神共愤!着——赐白绫、鸩酒,即刻处死!其党羽,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从严从快,绝不姑息!”
“太子赵承,昏聩失德,勾结妖后,悖逆人伦,着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永世不得出!”
“京畿内外,凡有借国丧散布谣言、图谋不轨、煽动民变者,杀无赦!”
“陛下龙体违和,需静养。依太上皇口谕及陛下病榻所托:自即日起,由睿亲王赵琮,暂摄国政,统御百官,裁决军国要务!各部院衙门、内外臣工,悉听睿亲王号令!”
“钦此——!”
“轰!”
殿外,隐约传来压抑的惊呼和跪倒一片的声音。
御乾殿内,贾琮手持空白圣旨与惊蛰令,立于弘元帝的病榻之侧,玄色王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夜色。
他的目光越过殿门,投向那铅灰色的、飘散着纸钱灰烬的苍穹。
监国之权,已握于掌中。
太上皇在宁寿宫看着,病榻上的皇帝命悬一线,而朝堂内外,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执掌风暴之眼的,便是他——睿亲王赵琮!
他不再停留,对戴权沉声道:“好生照料陛下。”
随即,他捧着紫檀木匣,大步走出了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御乾殿。 殿外寒风凛冽,吹动他玄色的王袍。
他需要立刻前往吏部值房,去见那些“惊蛰”名单上的快刀。
朝堂需要清洗,九门需要稳固,京营需要整肃,还有……荣国府那边,宝玉捅出的篓子,必须尽快收拾干净,以免成为敌人攻讦的口实。
“玉儿……”
他心中默念,知道此刻黛玉必然也在宫中的命妇堆里,承受着国丧的压力和暗处的窥视。
她会明白的,也必须稳住。
监国之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而他,已无退路。
......
西六宫。临敬殿偏殿。
殿内素幔低垂,白烛高燃,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纸钱焚烧和女子脂粉混合的奇异气味。
数百名身着素服、按品阶跪坐的命妇宗女,如同凝固在素白画卷上的剪影,唯有低低的啜泣和诵经声在殿宇间回荡。
黛玉跪在靠近前列的蒲团上,位置却有些微妙地被几位身份贵重的老王妃和郡王妃“无意”地隔开,显得略有些孤立。
她腰背挺直如青竹,纤长的脖颈低垂,双手合十,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哀戚,仿佛沉浸在对太妃的追思中,对外界的暗涌浑然不觉。
然而,周围那些看似虔诚低垂的眼帘下,却不时有或审视或带着恶意的目光,如同细小的针芒,悄悄刺向她。
“哼,到底是丧妇长女,纵是攀上了高枝,这骨子里的轻浮气也掩不住。”
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从黛玉斜后方传来,是南安郡王府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侧妃,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附近几位贵妇听见。
她身边的温妻郑氏,此刻已没了往日的嚣张,脸色灰败,眼神闪烁不定,闻言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僵硬刻薄的弧度,未发一言,但那怨毒的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黛玉单薄的背影。
“可不是么,”
另一位勋贵夫人低声接口,意有所指,
“自家兄弟在国丧期间口出狂言,秽乱宫闱,累得阖族蒙羞,连带睿亲王殿下都……唉,这‘贤德’二字,怕是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这话更是阴毒,直接将宝玉的狂悖与贾琮的处境挂钩。
又有人叹息:“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担着王妃的名头,根基不稳,偏又遇上这等祸事……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话里话外,满是幸灾乐祸的“关切”。
这些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钻进耳朵。
黛玉身旁侍立的紫鹃气得脸色发白,拳头紧握。
紫鹃忍不住想开口,却被黛玉在袖底轻轻按住了手。
黛玉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低语的方向。
那眼神清澈见底,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澄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被她目光扫到的几位贵妇,心头莫名一凛,竟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
黛玉的目光最终落在郑氏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低低的诵经声,带着一种冰雪般的冷意。
“温夫人,国丧期间,当以哀思为念,谨言慎行。令郎在太庙御前失仪,冲撞圣驾,陛下仁德未加严惩,然夫人更应自省其身,为子孙积福才是。”
郑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被人当众抽了一记耳光!
她儿子温实初在太庙大典上意图攀咬贾琮不成反遭呵斥的事,本就被捂得严实,此刻竟被黛玉当众点破!
她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羞愤和恐惧攫住了她。
“至于本妃,”
黛玉的声音转而清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受陛下钦赐蟠龙玉璧,得太上皇亲赐紫檀螺钿屏风,为睿亲王正妃,侍奉君前,恪守本分,不敢稍怠。族中子弟偶有不肖,自有家法国法惩处,何须外人置喙?”
她顿了顿,目光如寒星般掠过众人,
“倒是诸位夫人,在此国丧重地,不思诚心祭奠,反窃窃私语,妄议宗室,揣测君心,这‘规矩’二字,又置于何地?”
一番话,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锥!
既点破了郑氏的痛处,抬出了御赐之物彰显身份,又点明了宝玉之事自有法度,最后更是以“妄议宗室、揣测君心”这样可大可小的罪名反将了一军!
临敬殿内瞬间一片死寂!
连诵经声都停了。
所有命妇都惊愕地看着那个跪在蒲团上,身姿纤细却仿佛蕴含着千钧力量的少女王妃。
那些刚才还在嚼舌根的人,更是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南安老王妃眼皮一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正欲开口打圆场——
“圣——旨——到——!!!”
一声尖利、高亢、带着难以言喻威严和震撼力的通传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临敬殿外!
紧接着,沉重的殿门被轰然推开!
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猛地灌入,吹得殿内烛火疯狂摇曳,素幔狂舞!
一名身着内监总管服色、手持拂尘、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在一队神情肃杀、佩刀侍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踏入殿中!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黛玉身上。
殿内所有命妇,包括南安老王妃在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魂飞魄散,慌忙从蒲团上爬起,垂首躬身。
那太监无视众人,径直走到黛玉面前约五步处站定,展开手中一卷明黄绢帛,用他那特有的、穿透力极强的尖细嗓音,朗声宣读。
“太上皇口谕!陛下病榻所托!睿亲王监国谕旨:”
“妖后吴氏、逆王赵烁,弑君谋逆,罪证确凿,人神共愤!着——赐白绫、鸩酒,即刻处死!其党羽,三司会审,从严从快,绝不姑息!”
一句“弑君谋逆,即刻处死”如同九天霹雳,震得满殿命妇浑身剧颤!
郑氏更是眼前一黑,直接软倒在地,被身边的侍女死死捂住嘴才没发出尖叫。
太监的声音毫不停顿,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气继续宣喝。
“废太子赵承,昏聩失德,勾结妖后,悖逆人伦,着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永世不得出!”
“京畿内外,凡有借国丧散布谣言、图谋不轨、煽动民变者,杀无赦!”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那些刚才还口出恶言的贵妇心上,让她们抖如筛糠,几欲昏厥!
宣旨太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比的尊崇与宣告。
“陛下龙体违和,需静养!依太上皇口谕及陛下病榻所托:自即日起,由睿亲王赵琮,暂摄国政,统御百官,裁决军国要务!各部院衙门、内外臣工,悉听睿亲王号令!”
“钦此——!!!”
“轰!”
整个临敬殿仿佛被无形的巨浪冲击!
所有的目光,震惊、敬畏、难以置信、恐惧……像无数道光束,瞬间聚焦在黛玉身上!
监国!
睿亲王赵琮,竟然在如此惊涛骇浪之中,一步登天,执掌了这大乾帝国的至高权柄!
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摄政王!
而这位刚才还被她们暗中嘲讽、排挤的少女,林黛玉,睿亲王正妃,此刻的身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仅仅是王妃,更是摄政王妃!
是这大乾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刚才所有恶意的揣测、刻薄的言语,此刻都变成了最可笑、最危险的自取其辱!
黛玉在紫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狂喜,只有一片冰雪般的沉静。
她迎着满殿惊骇欲绝的目光,迎着宣旨太监恭敬的姿态,微微颔首,声音平稳而清晰地响起。
“臣妾林氏,领旨谢恩!”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瘫软在地的郑氏,扫过面无人色的南安老侧妃,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勋贵命妇。
那眼神,不再需要言语,已然带着一种俯瞰般的、源自绝对权势的威压。
宣旨太监躬身行礼:“王妃娘娘,王爷已在御乾殿理政,传话请您稍后移步。”
“有劳公公。”
黛玉微微颔首,仪态万方。
她不再看殿内那些失魂落魄的贵妇,在紫鹃雪雁的簇拥下,在满殿敬畏恐惧的目光注视中,步履沉稳地,一步一步,走出了这片骤然变得死寂的临敬殿偏殿。
殿外,寒风凛冽,铅云低垂。远处御乾殿的方向,灯火通明,仿佛矗立在风暴中心、掌握着帝国命运的灯塔。
黛玉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纷乱的心绪瞬间沉淀。
她的夫君,已执掌乾坤。
而她,亦将踏上全新的征途。
这深宫的风雪,才刚刚开始。
......
临敬殿偏殿的喧嚣与震撼,被黛玉稳稳地抛在身后。
她沿着宫墙根下被清扫出的小径,在紫鹃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那灯火通明的御乾殿。
寒风吹拂着她的素白裙裾,却吹不散她眼中沉淀下来的、冰雪般的沉静与一丝悄然滋生的威仪。
通往御乾殿正殿的回廊,此刻气氛凝重肃杀。
身着崭新甲胄、明显是京营精锐的士兵取代了原来的御林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刀枪如林,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铁血与硝烟的味道。
这些士兵见到黛玉一行,虽不认得王妃,但见她气度不凡,又有内监引路,无不挺直腰板,按刀行礼,眼神中带着敬畏。
引路的内监在殿门外停下,躬身道:“王妃娘娘,王爷就在里面。”
黛玉微微颔,示意紫鹃在门外等候。
她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推开了那扇沉重、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殿门。
御乾殿正殿。
扑面而来的,是比临敬殿浓郁百倍的药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更浓烈的沉檀气息。
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蟠龙金柱投下森严的影子。
龙榻帷幔低垂,隔绝了内里的情形,只能隐约听到太医压得极低的交谈声和弘元帝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呼吸。
而占据殿中主位的,是巨大的紫檀御案。
贾琮并未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椅上,而是立于御案之后。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亲王朝服,只是此刻,那玄色仿佛吸收了殿内所有的光线,深沉得如同无星无月的暗夜。
他微微低着头,右手执朱笔,正飞快地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上批阅,左手撑着御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侧脸在跳跃的烛火下显得棱角分明,薄唇紧抿成一条锐利的直线。
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疲惫之下,却蕴藏着更加惊人的、如同出鞘神兵般的锐气与威压!
那是一种执掌生杀、裁决乾坤的绝对意志!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是整个大殿、乃至整个帝国运转的核心,无形的压力让殿内侍立的几名内监和角落里的张武等心腹侍卫,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