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恨意与痛楚。甄嬛那句“我总会站在你这边”，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她心上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让她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可紧接着，便是蚀骨的冰冷。
她怎么会忘？那碗被下了药的安胎药，事后查来查去，线索竟隐隐指向甄嬛的碎玉轩。虽无确凿证据，可那份寒意，早已浸透了她的五脏六腑。多年的姐妹情分，从穿针引线的闺中时光，到共渡难关的深宫岁月，难道都是假的吗？若不是甄嬛，又会是谁？谁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动机，在她最信任的人眼皮底下动手脚？
“你不必如此。”沈眉庄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甄嬛，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疏离与戒备，“我的身子，我自己会保重。皇上也疼惜我，皇后也照拂我，不劳甄你挂心。”
甄嬛被她突如其来的冷淡惊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眉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生分的话吗？”
“生分？”沈眉庄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或许吧。毕竟，这宫里的日子长了，人心是会变的。”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得甄嬛心口生疼。甄嬛看着她眼底的陌生，只觉得一阵恐慌：“眉姐姐，你到底在怨我什么？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便是！可你不能这样……这样把我推开！”
“推开？”沈眉庄抚上自己的小腹，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借此汲取力量，“我只是不想再糊涂了。有些人，有些事，看清了，也就罢了。你还是请回吧，承乾宫的宴席正热闹，别耽误了你的好兴致。”
她说着，便撑着桌子站起身，采星连忙上前扶住她。那姿态，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甄嬛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又急又痛，却不知该如何辩解。她想解释，想追问，可沈眉庄那双眼眸里的恨意，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眉姐姐……”
“走吧。”沈眉庄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采月，送客。”
采月为难地看了看甄嬛，终究还是上前一步：“小主，请吧。”
甄嬛站在原地，看着沈眉庄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掉下来。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曾经最亲密的姐妹，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直到走出存菊堂的大门，甄嬛还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朱门，像一张冷漠的脸，将所有的过往与情谊，都隔绝在了门内。
而屋里的沈眉庄，靠在屏风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采星扶着她，只觉得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小主，您何必这样……”采星心疼地说。
沈眉庄摇了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我恨她……我真的恨她……可刚才看她着急的样子，我心里还是……还是忍不住……”
恨她的背叛，怨她的狠心，可多年的情分早已刻入骨髓，哪能说断就断？就像此刻，明明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心里却比谁都疼。
她缓缓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空荡荡的宫道，喃喃道：“这宫里，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到底……还能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