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菊堂里静悄悄的，只有绣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沈眉庄坐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一枚银针，正给肚兜上的小老虎绣眼睛。那老虎绣得憨态可掬，针脚细密，可见她费了多少心思。只是她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几分忧虑，落在那小小的衣物上，仿佛要透过布料，看到里面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小主，药好了。”采月端着个白瓷碗进来，碗里的汤药冒着袅袅热气，带着苦涩的气味。她把药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看着沈眉庄日渐清瘦的脸庞，心里一阵发酸。
沈眉庄放下针线，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喉间下意识地发紧。可她没多说什么，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漫过舌尖，直透心底，她却像是早已习惯，只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
“小主这几日气色好了些，刘太医说了，只要按时喝药，仔细调养，孩子定会平安降生的。”采月连忙递上一碟蜜饯，想让她压压苦味。
沈眉庄却没接，只是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能感受到里面微弱的胎动。每当这时，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又疼又悔。
“平安降生又如何？”她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刘太医的话你们也听见了，这孩子……将来怕是身子骨弱。都怪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轻信了旁人的话，误食了那东西……”
话说到一半，眼泪就忍不住滚了下来。她一时疏忽，被人在安胎药里动了手脚，虽及时发现保住了孩子，却伤了根本。这些日子，她夜夜难眠，一想到孩子将来可能要受病痛折磨，就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小主，您别这么说呀！”采星连忙上前，拿帕子给她擦泪，“这怎么能怪您呢？是那人心肠歹毒！再说，孩子还没出生呢，说不定将来养得好好的，比谁都结实！”
采月也跟着劝：“是啊小主，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的身子。您要是垮了，孩子怎么办？您亲手绣这些衣服，不就是盼着他好好的吗？”
沈眉庄哽咽着点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她拿起那件没绣完的肚兜，指尖微微颤抖：“我就是想给他多做些事，哪怕……哪怕将来他身子弱，看到这些衣服，也知道额娘是疼他的……”
采月见她又要钻牛角尖，忙不迭地转移话题：“小主，您听外面，是不是很热闹？今日万寿节圣母皇太后对生辰，承乾宫那边搭了戏台，听说唱的都是好曲子呢。”
采星也机灵地附和：“可不是嘛！方才我去院子里打水，听见远处的锣鼓声了，皇上赏了底下人新衣服和沙琪玛呢。小主，咱们去院子里走走吧？今日天气好，晒晒太阳，说不定心情就敞亮些了。”
沈眉庄望着窗外，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确实闷了许久，整日待在屋里，对着这些针线，心思总往坏处想。
“也好。”她慢慢站起身，采月连忙上前扶着她。
走到院子里，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带着秋日的干爽。墙角的几株菊花开得正盛，黄的、白的，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沈眉庄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飘着远处传来的戏文声，隐隐约约的，带着几分喜庆。
“你看那菊花，开得多精神。”采月指着花丛说，“小主您瞧，它们不也熬过了夏天的雨，才等到这秋日的好光景吗？凡事啊，都得往好处想。”
沈眉庄看着那些菊花，愣了愣，嘴角慢慢牵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她抬手摸了摸肚子，轻声说：“是啊，都得往好处想。我的孩子，一定能好好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伤害我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