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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募捐宴会结束后,傍晚去了水生的布政司衙门,把募捐的银钱交给了水生。水生看到小桃这场募捐宴会共筹集了十五万八千五百两,大吃一惊。这么多银钱够养降兵三年,打井的银钱也够了。到时候打井时,他会在农闲的时候征用民夫,一年就能把水井打出来。

有了银钱解决了一桩大事,水生带着随从去巡视矿山,看看矿山降兵。水生一行人策马来到城外十五里处的采石矿场。这里是安置六千降兵开凿石料的地方,石料将用于修缮城墙和打深井的井壁。

还未靠近矿场,便已听到叮叮当当的凿石声,混杂着监工粗鲁大声的呵斥声。巨大的采石场内,密密麻麻的身影在劳作。降兵们衣衫褴褛,大多面黄肌瘦,用粗大的绳索拖曳着沉重的石料,或用铁锤、铁钎奋力开凿。沉重的劳动让他们汗流浃背,喘息粗重。

水生看得心生同情。看到几个看守的士兵,正挥舞着皮鞭,对着几个动作稍慢或因力弱而踉跄的降兵抽打,嘴里骂道:

“磨蹭什么!给老子快点!”

“小心老子几鞭子抽死你!”

“啪!”看守士兵又一鞭子狠狠抽在一个瘦弱降兵的背上,那降兵痛得闷哼一声,背上破烂的衣衫顿时渗出血痕。他旁边的同伴想扶一把,也被看守一鞭子抽开:“看什么看!干你的活!”

那挨打的降兵咬着牙,眼神麻木,挣扎着肩膀套着绳索拉石头,绳索深深勒进他瘦削的肩膀。

一股怒气瞬间涌上水生心头。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带着亲随疾步上前。

“住手!”水生威严大声喊道,正挥舞鞭子的看守士兵一愣,回头看见来人竟是布政使谢大人,吓得手一抖,鞭子差点掉在地上。他旁边的几个看守也慌忙停下动作,垂手肃立。

“大……大人!”打人的士兵声音有些发颤。

水生走到他面前,目光深寒地扫过他和他手中的皮鞭,又看向那个背上渗血的降兵。那降兵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大官,眼中充满了惊惧和茫然,生怕等待自己的是更重的惩罚。

“谁准你们随意鞭打降兵?”水生厉声责问,让所有听到的降兵和看守都停下了动作,屏息望来。

看守士兵嗫嚅着:“大人,他们……他们偷懒……”

“偷懒?”水生指着那个瘦弱的降兵,“你看看他的样子!再看看你们!他们是人,不是牲口!王爷仁德,留他们性命,让他们在矿山干活,不是让你们来泄愤、来虐杀的!”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看守士兵:“本官再说一遍!降兵亦是王爷治下之民!他们的口粮,是按军卒标准配给!他们干的活,是重体力活!你们要做的,是督促,是管理,是保证他们有力气干活!而不是用鞭子随意抽打他们!”

水生走到那个挨打的降兵面前,看着他背上渗血的鞭痕和脸上惊恐的表情,放缓了语气,对看守道:“去,拿点金疮药来给他敷上。”

看守士兵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取药。水生又看向负责矿场的百户官:“传令下去:从即日起,矿场所有看守,不可无故殴打、虐待降兵!违令者,军法处置!再有发现鞭打降兵者,本官唯你是问!”

“是!末将遵命!”百户官忙大声应诺。

水生环视着周围那些停下劳作、眼神复杂的降兵,提高声音道:“本官知道你们累!辛苦!但开凿石料,是为了修复沂州城墙,是为了给三州百姓打深井,让沂州百姓以后旱灾不再为一口水奔波拼命!你们的汗水不会白流!王爷有令,降兵以工代赈,表现好的,日后可赦免,允许你们落户沂州,分得田地!本官在此承诺,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努力劳作,每日饭食管饱!绝不让你们饿着肚子干活!”

他指着那个刚被敷上药的瘦弱降兵:“像他这样的,明显气力不足,就安排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人尽其用,而不是用鞭子逼死他!百户官,立刻清查,将体弱者分出来,安排轻省活计!”

“是!大人!”百户官再次应命。

水生的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破了矿场上冰冷的麻木和恐惧。许多降兵怔怔地看着这位为他们说话的布政使大人,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原是朝廷的兵,是沂州的敌人,战败被俘,本以为不死也要脱层皮,会在这矿山活活累死。可这位谢大人,不仅让他们吃饱饭,现在竟然还制止了看守的虐待,承诺他们以后能落户分地,甚至为体弱者安排轻活……

降兵矿工压抑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被这位大人掷地有声的承诺燃起了希望,化成了对布政使大人的感激。那个挨打的瘦弱降兵,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水生砰砰磕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都起来!”水生沉声道,“留着你们的力气,好好干活!以后打好了井,你们落户也能用。本官会时常来矿山巡视,若再有克扣口粮、虐待之事,可直接向本官禀报!”

说完,水生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留下身后一片寂静。看守士兵们面面相觑,再也不敢随意挥鞭,态度明显收敛了许多。布政使大人亲自过问,他们哪还敢造次。矿工们也卖力地干起活来,想着早日开凿好石头,修好水井城墙,他们能得了自由落户辽东。

水生回家和小桃提起降兵的生活,也是一阵唏嘘,心里更是担忧:王爷以后若是败了,他连当矿工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妻儿老小将更凄惨。小桃一看就明白水生的担忧,安慰道:“担忧也于事无补,把三州治理好点,我们就多一分胜算。”

小桃心疼地给水生揉着肩膀:“水生你今儿做得对。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这些降兵好,他们才能安心干活,少生事端。若是苛待太过,逼得他们铤而走险,反而麻烦。王爷要的是长治久安,不是一时压服。”想了想道,“不过,光吃饱粗粮饼子也不行,重体力活耗人。我看这样,让矿场那边隔三差五加点油星进去,给他们添点力气。银子就先从募捐打井钱里出。不是还有两千老弱降兵么?你让他们种那么多地,到时候红薯藤都浪费了。我白月湾的猪场过俩月就能有一千多头猪崽,让明双爹别把猪骟了,到时候拉到沂州来,给老弱降兵养种猪,后年沂州猪崽就多了。沂州多养牲畜,不管是百姓还是士兵也能改善下伙食。再说养了牲畜,农家肥也能让粮食增产。”

水生握住小桃的手:“小桃,你总是想得周到。”小桃笑了笑道:“知道我为你想就好。”

矿场的降兵每隔十天,每人能分到一大碗的四片二指宽肉炖豆腐菘菜。降兵们捧着肉菜碗,对布政使夫妇感激涕零。布政使夫人竟然还惦记着给他们这些降兵吃肉!谢大人夫妇的仁德之名,在降兵中口口相传。他们干活舍得卖力,矿场秩序也好了许多,看守士兵也省心。

辽东边境的王爷收到谢大人上报的公文,看到谢夫人组织募捐了十五万两银钱,这下养降兵的银钱也够两三年。打井也可以用降兵在矿山开凿石头。听到降兵都对他这王爷和谢大人夫妇感恩戴德,过两年把深井打好,就可以落户在沂州,增加沂州人口。王爷感叹,他手下若多些谢大人夫妻这样的,他也能早点坐在京城那把椅子上了。

沂州城经过一个多月的清理和重建,店铺大多重新开张,城里已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三月正是花红柳绿的时节,婉宁带着秋霜和两个护卫,乘坐马车,去她娘开的衣料铺子选布料。她和昊良长得快,娘让她挑选自己和昊良的布料。三丫姨已经把邱妈妈送来了,要教她两年的绣活。

婉宁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锦缎襦裙,外罩一件同色薄纱褙子。还没有到农忙下地的时候,皮肤被一个冬天捂得肌肤胜雪,眉眼灵动。虽年纪尚小,但是个头不低,已有了少女的清丽风姿。

马车在绸缎庄门口停下。秋霜先下车,再扶着婉宁下车。婉宁站稳,理了理裙子,准备进她娘的铺子。

街角处,穿着七成新鸭青色细棉布长衫的麦粒,呆愣地看着从马车上下来、身穿着锦缎罗裙的小姐。看到小姐平安,他欣喜若狂。自从朝廷军攻破了城,他就怕小姐这种有身份的人被抢杀,他日日担忧。如今看到小姐好好地活着,终于放下心来。他平常在去私塾或者下学的时候,习惯绕到这条街走,心里带了份期盼:也许说不定他就能碰到那位眼睛像宝石的和善小姐。他刚给先生请了半月假,他得先把地平整出来,该种玉米了。今天他来街上想买上一斤肉,准备肚子里有了油水后,好鼓起劲下地干活。去集市习惯地往这唐掌柜的衣料铺子看两眼,去年他就是在这里遇到小姐的,没成想今儿终于碰到了。

一看到小姐,他赶紧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衫和鞋袜。见身上的衣服虽然只是细棉布,但浆洗得干干净净,一个补丁都没有,而且他还穿了烟灰色布袜,布鞋也干净没有泥点。只是多年的营养不良让他依旧显得有些瘦削,背脊虽努力挺直,但眼神还是习惯性地警惕打量周围,那是当乞儿多年留下的习惯。

只一眼他就认出来是她!那个教他种玉米、帮他解围、有着宝石般黑亮眼睛的小姐!

麦粒的心跳得厉害,只呆呆地远远看着婉宁。今天的她,和那天在地头、在衣料铺子门口的样子截然不同。桃红色的锦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小脸精致得像画里的人。她身边的丫鬟穿着都比自己体面,还有那两个腰挎长刀、目光锐利的护卫……这位小姐的身份,远比他想象的要尊贵得多。

天上地下的差距,让麦粒自卑得想赶紧找个能挡住他身影的地方躲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找拐角的地方,可是他又还想上前,想告诉她:他听她的话去念书了,他穿了新衣,他不再是那个连锄头都不会拿的笨人了……可是,脚下像生了根。她那样光彩照人,如同天上的云;而他,即使穿了新衣,也不过是地上努力挣扎的污泥。

就在麦粒失魂落魄,不知自己该躲起来还是遵从内心想上前时,警惕的秋霜发现了麦粒,拐了拐婉宁胳膊。婉宁随着秋霜的提示,看到那个穿着鸭青色衣衫、身形瘦削、呆立当场的少年时,脸上露出欣喜来。

她朝着麦粒的方向,高兴地喊道:“哎!是你呀!小哥!”

这清亮的声音,让麦粒猛地抬头,正对上小姐那双含笑的、清澈见底的黑眸。她认出了他!她没有嫌弃他!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麦粒的理智,他几乎是本能地朝前迈了一步,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激动、局促和巨大喜悦的笑容。

“小……小姐!看到你好好活着,真高兴!”麦粒的声音因为激动,带着一丝哽咽。

婉宁见他回应,笑容更盛,几步就走到麦粒面前。秋霜和护卫立刻紧随其后,警惕地打量着麦粒这个陌生少年。

“真的是你!”婉宁在麦粒面前站定,上下打量着他,眼中满是欣喜,“穿得真精神!你长高了好多!你家去年粮食收成好吗?”她的语气欣喜又亲切,完全没有半点官家小姐的架子。

麦粒被她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脸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想低头,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他用力地点着头,偷偷把脊梁挺得尽可能的直。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听了你教我的法子,学会了下种,间苗……拔草……草拔了放在土埂上晒干……埋土里捂肥了……”他想告诉小姐他都听她的。

“那就好!”婉宁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衫和似乎比之前挺直了些的背脊,好奇地问:“你这是……去哪里?对了,你去私塾读书了么?”她看到他穿的衣衫,猜到可能去上了私塾。

提到这个,麦粒的眼睛里迸发出亮光,他又挺了挺胸脯,声音也大了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回小姐,我……我去了韩夫子的私塾求学!韩夫子是个有学问的举人,我跟着他……念书了!”看小姐也替他高兴,他兴奋道:“小姐,我把《千字文》都学会了。”

“太好了!”婉宁由衷地赞道,“读书识字是好事!韩夫子是有学问的人,你跟着他好好学,以后就能够自己算账,看书。我种地的有些经验,就是从书中看到的。”她鼓励地看着麦粒,“我相信你能行。”麦粒让婉宁鼓励得胸膛挺得更高了,眼中满是坚定:“我一定会好好念书!”

“你今儿不去私塾上学么?”

“我向先生请了半月假,请人先把我地翻了。我没有牲畜翻地,自己翻地耽误读书。种的话,就我自己种。”麦粒恨不得把自己的那点事都告诉小姐。

婉宁听得笑眯眯的,问道:“那你去年丰收,粮食够吃吧?”

麦粒脸上放出笑容:“去年不交税粮,我一个人有五亩地呢,收了一千三百来斤玉米,还有红薯。粮食得剩下一大半。”

婉宁知道爹爹要买粮来供降兵,问道:“小哥,你的粮食吃不完,卖么?”

麦粒想了想:“我的粮食够我吃两年了,不过我最少得把明年的存粮留出来。最多卖一半。”麦粒可不想饿肚子。

婉宁一听就知道麦粒家只有麦粒自己,对麦粒道:“那你留出明年的存粮来,剩下的我帮你卖了。”

麦粒愣住了,摆摆手:“小姐,不麻烦你,我自己会卖粮食。我听说粮铺收干玉米粒十一文一斤。”

婉宁看着麦粒单薄的身子,要卖五百斤粮食,麦粒担着粮食得跑多少趟?他还得自己一个人种一大片地,也辛苦。笑道:“小哥你等等我,我去店里买点布料,然后去你家,你把粮食卖给我。”

麦粒听到小姐要买粮食,疑惑地看着婉宁。婉宁笑道:“我真的要买。”

想到小姐要去他家,他没有什么能招待小姐的。他当乞丐时就知道,小姐喝茶要吃糕点。见小姐进了衣料铺子,他一路小跑到糕点铺,花了九十文买了几块糕点。买好后又一路小跑回衣料铺子外等着。

婉宁出衣料铺子,就看到气喘吁吁的麦粒,手里提着一封糕点。

婉宁上了马车道:“我让人去租了辆骡车,很快就来。”

骡车来了之后,婉宁让麦粒坐骡车在前面带路。

骡车跑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麦粒家。麦粒一到家,就冲进自己破败的家,想赶紧用抹布把破凳子再抹一遍。回头一看,小姐已经下了马车,跟着他进了院子。

麦粒慌乱地去找了个没有豁口、麻点的最好的碗,给小姐倒了大半碗水。倒出来才想起水是凉的,他喝凉水不要紧,小姐不能喝凉水。想去厨房给小姐再烧碗热水。婉宁已经接过碗,甜甜道:“多谢小哥给倒水,我正好渴了。”说完喝了两口。

麦粒红着脸道:“别喝,凉的。你吃糕点。”边说边笨拙地打开糕点纸包,往婉宁面前推了推。

婉宁知道是特意给她买的,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吃了起来。吃了一块,笑道:“小哥,我让人去帮你搬粮食吧。先搬到骡车上,到了我家再给你称重。”

麦粒对婉宁的安排一点异议都没有。

麦粒带着婉宁的随从,搬了七袋粮食到骡车上。锁上门后,坐着骡车跟着去小姐家。

骡车在布政使司衙门侧门停下。麦粒看着高耸的院墙、威严的石狮子和腰挎佩刀的守卫,只觉得呼吸都窒住了。他局促地跟在婉宁身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里是官老爷的地方,是他从前连靠近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门口的守卫见到婉宁,立刻躬身行礼,恭敬道:“小姐回来了!”目光扫过麦粒时带着审视,但见是小姐带回来的,便未多问,侧身让开。

“嗯。”婉宁随意地点点头,回头对麦粒道:“小哥,跟我来,先把粮食卸到后院称重。”

麦粒被守卫衙役那声“小姐”震得心头一颤。原来她是官家小姐,而且是布政使大人家这么大的官家的小姐!他愈发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手脚僵硬地跟着婉宁穿过侧门,走进一个宽敞整洁的后院。院子里铺着青石板,一尘不染,门口有丫鬟规矩地守在门口。麦粒拘束地站在小姐旁边。

婉宁吩咐秋霜:“秋霜,叫粮仓的管事带杆秤来,再带个账房先生。”

“是,小姐。”秋霜应声而去。

麦粒看着光洁的石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偷偷瞄了一眼婉宁,她正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着话,神态自然从容,仿佛这一切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很快,管事带着两个伙计抬着大秤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拿着账簿和算盘的账房。他们手脚麻利地把骡车上的粮食袋子卸下来,一袋袋过秤。

“小姐,一共七袋,总计六百一十九斤。”管事恭敬地报数。

账房拨着算盘:“干玉米粒,按市价十二文一斤,六百一十九斤,共七千四百二十八文。折银七两四钱二十八文。”

婉宁点点头,对麦粒温和地笑道:“小哥,你是要铜钱还是银子?”

麦粒知道这是小姐照顾他呢,外面一斤才十一文。他慌忙道:“小姐……都行,都行。”

“那就给你六两银子吧,好存放。余下的再给你铜板,好方便花用。”婉宁示意账房。账房很快把银钱数给了麦粒。

麦粒接过银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感激和自卑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咙发紧。他只能笨拙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婉宁看着麦粒拘谨又感激的样子,温和地对秋霜道:“秋霜,去我书房,把书案上那两本旧的《幼学琼林》和《百家姓》拿来。”

秋霜很快拿来了两本书册。书其实挺新,保存得也好。

婉宁接过书,走到麦粒面前,温声道:“小哥,你不是在念书么,这两本是我小时候开蒙用的,我如今用不上了,放着也是放着。我看你现在正好能用上,送给你。”她把书轻轻塞到麦粒怀里。

麦粒愣了下。他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书。小姐送他的书!还是她小时候用过的!这书让他觉得比怀里的银子更珍贵。

他抬头偷偷看向婉宁。少女清丽的脸上笑意温和,眼神清澈,没有一丝从前富人施舍他吃食的样子。小姐只是把一件自己用不着的东西,送给一个恰好需要的人。这份不着痕迹的体贴,让麦粒感动得心头发酸。

“小姐……这……”

“拿着吧,”婉宁看着麦粒拘束地站立难安,心中有些不忍,知道再留他只会让他更不自在。她温声道:“好啦,粮食也卖了。路上把银钱放好。我不留你了,正是春耕时节,你肯定忙,不耽误你了。秋霜,你送下小哥。”

“是,小姐。”秋霜应道,对麦粒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哥,这边走。”

麦粒抱着书和银子,最后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婉宁。阳光下,少女正站在台阶上目送他。他迅速低下头,跟着丫鬟出了衙门。

重新站在喧闹的大街上,麦粒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书,希望自己将来有一天也能对小姐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