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
温槊不但不习惯喊赵玄佑姐夫,其实也没那么习惯喊玉萦姐姐。
但气氛烘托到了此处,自是不能再往回收。
“还在屋里,小皇孙已经睡下了,想是在讲故事。”
赵玄佑无奈呼了一口气:“她倒是有闲心,还给人讲故事。”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
赵玄佑幼年丧母,他还没听谁给他讲故事哄睡过呢。
玉萦有心情哄别人的儿子,倒不如哄哄她。
温槊见赵玄佑误会了,迟疑片刻,解释道:“不是玉萦给殿下讲,是殿下在给她讲故事。”
什么?
赵玄佑轻笑:“倒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看到赵玄佑这反应,温槊亦忍不住弯了唇角:“她不就是这样吗?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赵玄佑挑眉,两人会心一笑。
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几日在宫里办差,赵玄佑也是按玉萦的叮嘱随时将温槊带在身边。
虽然朝夕相处,但彼此说话不多,不像上下级,不像亲戚,总是有一层隔阂。
刚才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夹在两人之间的坚冰似乎悄然融化了。
“这会儿皇孙殿下应该已经睡下了,姐夫进去瞧瞧吧。”
温槊退到旁边。
赵玄佑“嗯”了一声,刚伸手去推门,温槊又道:“今日她陪皇孙殿下的时候,也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就流眼泪了。”
“哭了?”赵玄佑蹙眉。
“也不算哭,就是看着有泪光,我也没问她的。”
“多谢。”赵玄佑推门进屋。
因怕把赵颐允吵醒,他把手杖放在门口,自己一瘸一瘸地往里走。
内室里这会儿还亮着一支微弱的烛光,赵玄佑绕过屏风,见玉萦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赵颐允的睡眼,眸中的确如温槊所说,似乎含着泪光。
“萦萦。”
赵玄佑低声唤她名字。
玉萦回过神,迅速低下头,似乎在擦眼泪。
只是很快又抬起头冲他一笑,朝他走过去。
“你的手杖呢?”玉萦小声地问。
“怕吵醒孩子,放在门口了。他睡熟了?”
玉萦点头,扶着赵玄佑往外走。
温槊见他们出来,又重新站起来。
“阿槊,你今晚就守着这里吧,除了近身服侍殿下的那两个内侍,不要放其他人进去。”
“知道了。”
赵玄佑和玉萦回了清芬阁,略微梳洗过后,便躺到了床上。
今日玉萦来了癸水,再加上照顾赵颐允这么久,的确很乏了,躺在床上就把眼睛闭上。
赵玄佑躺在她身边,从背后抱住了她。
“萦萦,你若不想做这差事,我可以去陛下跟前替你推辞掉。”
宫中还有那么多嫔妃,论理她们照顾赵颐允才是名正言顺。
当初也是因为孙相想在乾清宫里安插眼线,才把孙倩然推了过去。
“我没有不想做。”
“你不必勉强的。”赵玄佑温声道。
“我不是在勉强。殿下是个很可爱很温柔的孩子,跟他待在一起并不辛苦,反而很开心。”
“真的?”赵玄佑想到她刚才坐在榻边忧伤的模样,自然不相信她的话,“那你刚才在伤心什么?”
玉萦的身子微微一僵。
原来赵玄佑看到她在流泪了。
她没回头去看他,由着他从背后抱着自己,含糊其辞道:“我想着殿下很快就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了,觉得他可怜罢了。”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赵玄佑或许会信,玉萦这样说,赵玄佑显然是不信的。
只是,他看得出玉萦不想回答此事,遂没有追问,轻轻从后揉了揉她的肚子。
“疼吗?”
玉萦在女子中算得上强健的,即便是癸水之日,也并不娇气,别说如今当了主子,便是从前当奴婢的时候也能照常做活儿。
“不疼,只是有点胀。”
她背对着他侧躺着,墨色长发如缎子一般铺在枕头上。
赵玄佑拿脸颊在她的青丝上轻轻蹭了几下,回忆起她从前来小日子时的状况。
似乎也是说不疼,不过他记得她会畏寒,睡着睡着就往他怀里钻。
夏日即将过去,白天日头虽然烈着,夜里已然带了几分秋意。
赵玄佑从后摸到她的手,的确感觉她掌心有点凉,不由得握住了那只纤秀的手。
他是火体质,玉萦被他紧紧抱着,便如倚着一个暖炉似的,在这种时候的确舒服许多。
床帐间的光线晦暗,他的怀抱温暖坚实,着实让玉萦贪恋。
感觉到玉萦在往自己身边贴,赵玄佑稍稍松了口气。
“别胡思乱想了,早些睡吧。”
玉萦这会儿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在他怀中躺了一会儿后,轻声道:“刚才守着皇孙的时候,我的确是在胡思乱想。”
“怎么了?”
“若是咱们也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儿子,我一定要守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给他哄睡,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
赵玄佑僵了一下,就势抱着她。
“早晚都会有的。”
玉萦动了动嘴了,无声地说“已经有过了。”
赵玄佑许久没等到她说话,支起身子去瞧她。
黑暗中,玉萦眼眸半睁,一副困倦了却又睡不着的模样。
“别胡思乱想。我们的儿子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你和我都会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慢慢长大。”
他语气说得郑重,当然不是随口哄她的态度,而是对她和孩子的承诺。
玉萦深吸了一口气,理智终于又占了上风。
每回来癸水的时候,情绪总是很容易漫溢,实在是不好。
“我没事了,咱们睡吧。”
说完,玉萦翻了个身,如平常一般倚在他颈窝里睡着。
见她摆出这个姿态,赵玄佑明白她的情绪已经过去了,也安了心重新躺下。
“今日我帮殿下写好了给怀月的信,又备了些东西,明日能送去牢房吗?”
“可以。”
见赵玄佑答应得这般轻松,玉萦想了想,把余下的话说完。
“你说有没有可能,让皇孙殿下再跟怀月见一面啊?”
怀月看起来是必死无疑了。
玉萦跟她虽无多少交情,但她对母子生离死别甚是感同身受,便想着为他们多做一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