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柱子连忙堆起笑容,用一口蹩脚的郎中腔调说道:“这位大姐,在下是游方郎中,路过贵地,听说这里有一位绣娘手艺精湛,想来拜访一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出现在柱子面前。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宫袍,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女子的声音冰冷,似乎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戒备。
“大姐,您别误会,我真是个郎中。”柱子连忙从药箱里拿出一包用油纸包裹着的“清脑香丸”,递给女子,“这是北地高人所赠的香丸,专治久熏致昏之症,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去试试。”
女子接过香丸,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油纸,取出了一颗。
香丸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让人精神一振。
“这…这是什么药?”女子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这是用几十种珍贵药材配制而成的,能活血化瘀,提神醒脑。”柱子笑着说道,“您要是觉得有用,就留着慢慢用。要是没用,就扔了也行。”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下了香丸。
当夜,苏婉儿点燃了一颗香丸,放在床头。
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让她感到一阵轻松。
多年来,她一直被头痛困扰,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痛得难以入睡。
但是今天晚上,她却感到头痛减轻了大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当苏婉儿醒来时,她感到头脑清醒,精神焕发,仿佛多年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走出绣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中充满了感激。
她知道,这一定是那颗香丸的功劳。
她回到绣坊,看到柱子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这位…郎中大哥,”苏婉儿走到柱子面前,轻声说道,“谢谢你的香丸,我的头痛好多了。”
柱子连忙站起身来,憨厚地笑了笑:“不用谢,不用谢。只要您觉得有用就行。”
苏婉儿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是不是和沈瞎子有关?”
柱子闻言,心中一惊。
他没想到,这个苏婉儿竟然知道沈瞎子的名号。
要知道,沈瞎子可是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的人物,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
柱子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您…您怎么知道沈瞎子?”
苏婉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宫中时,曾听老太监提起过这位‘能听见风声的人’。他们说,沈瞎子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你们…是不是想让我帮你们做些什么?”
柱子见苏婉儿如此坦诚,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些关于定神炭的事情。”
苏婉儿闻言,脸色一变:“你们…你们也知道定神炭的秘密?”
柱子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知道,您当年因为拒不奉诏调配定神熏料,而被贬回乡。我们想知道,您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婉儿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走进绣坊,从一个檀木匣子里取出一页泛黄的纸张。
“这是……”柱子有些疑惑地看着那页纸张。
“这是永宁六年的一份敕令抄件。”苏婉儿的声音有些颤抖,“上面写着:定神炭务须足量供给各殿,违者以欺君论。”
“他们让我造假,用劣质的木炭冒充上品白炭,往里面掺杂各种有毒的香料,用来蒙蔽圣听。”苏婉儿冷笑一声,“我宁可被贬,也不愿助纣为虐。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把真火送到紫禁城里,烧掉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柱子接过那页纸张,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迹,心中充满了敬佩。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有着如此坚定的信念和勇气。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吹过,将绣坊的门窗吹得猎猎作响。
苏婉儿连忙关上门窗,
“你们快走吧,”她催促道,“这里不安全,他们迟早会找到我的。”
柱子将那页纸张小心翼翼地收好,对着苏婉儿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姐,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我们会记住您的恩情,总有一天,我们会把真火送到紫禁城里!”
柱子离开了绣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苏婉儿独自一人站在绣坊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真火…真火…希望你们真的能把真火送到紫禁城里…”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梅塘镇数百里之外的一座破败的荒庙里,万富贵正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早已没有了往日里锦衣玉食的少东家的模样。
他靠着乞讨度日,每天都在饥饿和恐惧中度过。
他害怕官府的人找到他,害怕那些被他欺压过的百姓找他报仇。
这天夜里,他正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连忙惊醒过来。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正是他以前的心腹阿四。
“少…少爷…”阿四看到万富贵的惨状,忍不住红了眼眶。
“阿四?你怎么来了?”万富贵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阿四。
“少爷,我…我是来告诉您一些事情的。”阿四叹了口气,说道,“李老爷已经变卖了祖宅,带着银子逃往海外了。万记酒坊也被官府查封了,族产充公。”
万富贵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
“哈哈哈哈…报应…这都是报应啊…”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笑声过后,他忽然又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阿四,我…我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他哭着说道,“我害了万家,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阿四走到万富贵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少爷,您别灰心。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听说,北方的马贼正在招兵买马,您要不要投奔他们,重振旗鼓?”
万富贵摇了摇头,目光呆滞:“你不懂…你不懂…我烧的是窑,他们烧的是根。我已经完了,就算重振旗鼓,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阿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万富贵打断了。
“阿四,你走吧,”万富贵说道,“不要管我了。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阿四看着万富贵绝望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劝动他,只能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
三天后,有人在北岭断崖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在尸体旁边,散落着几页写满忏悔的纸笺,上面署名“万氏子孙富贵绝笔”。
消息传到北岭村,陈皓得知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把他葬在窑工碑林旁边吧,碑文空白,留待后人评说。”
窑工碑林里,又多了一座无名坟墓。
墓碑上空无一字,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见证着北岭村的历史。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过去了几天。
玄尘子率领弟子在南陵设立“火角”时,意外救下了一队遭到劫匪袭击的商旅。
这队商旅正是王老板派往京城的运炭队伍。
劫匪们凶狠残暴,将商旅们打得头破血流,抢走了他们所有的货物。
玄尘子见状,勃然大怒,立即率领弟子们冲了上去,与劫匪们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劫匪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却不是玄尘子师徒的对手。
很快,就被玄尘子师徒打得落花流水,四处逃窜。
玄尘子将劫匪们全部抓获,仔细审问,才得知他们竟然是东厂的贩子伪装的。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制造“民变”的假象,然后上报朝廷,以此来打压民间的白炭交易。
玄尘子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当场揭穿了一名番子腰牌,并命人将俘虏押至县衙公开审讯。
南陵县的县令,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
他得知此事后,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将此事禀报给了南陵县的捕头孙捕头。
孙捕头得知此事后,也是感到十分棘手。
他知道,此事牵涉到东厂,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捕头能够处理的。
但是,玄尘子是江湖上有名望的高人,又是王老板的救命恩人,他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他硬着头皮,带着一队衙役来到县衙,准备审讯那些东厂番子。
在审讯过程中,孙捕头面对确凿的证据,当众宣布:“此案涉官,本捕头无力处置,请诸位联名上书提刑按察使司。”
孙捕头的这一举动,顿时震动了整个南陵县,百姓们纷纷称快。
当晚,孙捕头独自一人登上北岭,找到了陈皓。
“陈掌柜,我…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孙捕头看着陈皓,眼神复杂,“我…我不求赦免,只求我儿子长大后,能挺直腰杆说话。”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交给陈皓:“这里是十二名曾参与毒炭运输的现役衙役的姓名及住址,或许对你们有用。”
陈皓接过那份名单,看着孙捕头
“孙捕头,我代表北岭村,谢谢你。”陈皓对着孙捕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孙捕头摆了摆手,说道:“陈掌柜,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北岭。
陈皓望着孙捕头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说道:“放心吧,孙捕头,我一定会让你的儿子,能够挺直腰杆说话!”
陈皓捏紧手中的名单,转身走回皓记酒馆,他知道,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陈皓回到皓记酒馆,密室的灯火跳跃,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
柱子、李芊芊早已等候多时,玄尘子也端坐在侧,指间捻动着一串乌木佛珠。
“孙捕头送来了这份名单,”陈皓将名单置于桌案中央,粗糙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姓名和地址,“但这只是疥癣之疾,真正的毒瘤在紫禁城。”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现在,启动‘暖阁计划’!”
李芊芊翻开一本厚厚的账簿,上面详细记录着各地风土人情、贡品习俗,她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眼镜,沉声道:“苏婉儿的布局图至关重要,我们必须吃透每一个细节,三个月时间,要将她们打造成真正的‘贡品绣娘’,身份背景方面,交给我。”
柱子紧握着拳头,瓮声瓮气道:“掌柜的,宫里头的路线,交给沈瞎子准没错,他鼻子比狗还灵,保证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