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月光下树影摇晃,一阵树叶的娑娑声后,从树上跃下两道黑色的身影。
两人蒙着面,四目相对,两相会意,将土坑里的麻布袋挖了出来。
许是那麻布袋子在船上的时间久了,触手竟有些潮湿。
两人过程中并无半点交流,却极有默契,从腰间抽出匕首,干净利落地将上头系的麻绳解开,里头竟装着一人形沙包。
“糟了,中计了!”两人瞳孔颤抖,知道大事不妙,一把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要走,四周却被火光围住了。
洛渭洲用刀背磨去了指甲上的毛刺,漫不经心地在甲面上轻轻吹了吹,朝那两个蒙面人嘲道:“这次,跑不掉了吧?”
十几将士将那两个蒙面人团团围住,洛渭洲上前,一把扯下那两人的蒙面巾,竟是两张陌生的男子的脸,其中一个还留着络腮胡子。
“难怪这么多天都找不到你们呢,原来是男扮女装,带走!”洛渭洲挥了挥手,两人被罩上了黑布,带到了船上。
翌日天亮,洛知微服侍顾桓祁穿衣之时,洛渭洲在门外恭声道:“末将给皇上请安。”
隔着一道雕花木门,顾桓祁闭着眼睛,“抓到了?”
“回皇上的话,末将照着皇上和俪妃娘娘的法子,果真在那林子里蹲到了那两个刺客,只是那两人是并非女子,而是身形瘦弱的男子。”
顾桓祁睁开眼,冷笑一声,“男的?”
洛知微手上轻柔,为顾桓祁整理衣襟,心中不屑。
三人行刺,偏偏留下一个女子在这儿受罚等死,算什么男人。
“是,”洛渭洲在门外继续道:“皇上可要亲自审问他们两人?”
“审,”顾桓祁垂眸,看向眼前的洛知微,“只是朕答应过,若是按照俪妃的法子抓了人,就由俪妃亲自审问。”
洛渭洲闻言皱眉,脸上生出一丝犹豫,抿唇应道:“是。”
洛知微身着一件绿沉色衣裙,跟在顾桓祁的身后,一起往柴房去了。
船在海上,柴房有阴暗,鲜少有阳光,里头点着火把,更是憋闷得很,将门敞开便有一股霉湿的气味钻进鼻孔。
只见三个人站在笼子里,柴房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两个将士搬来两把圈椅,好让顾桓祁和洛知微坐在柴房门外。
洛渭洲看着洛知微,心间满是担忧。
青冉被抓后,顾桓祁便下令,船不向韶阳行驶,只是在江上绕圈,让青冉觉得船仍在开往韶阳。可实际上,却是想要给青冉的同党一个救人的机会,届时在一网打尽。
而船上的青冉也会觉得船已经离韶阳越来越近,她便会按照计划,指认为背后指使之人。
所以在青冉被抓的第二天夜里,青冉便已经将洛知彰的名字供出来了。
是洛渭洲一再恳求,皇上才愿意暂且相信青冉是受人指使,污蔑洛家。给自己一个机会,将另外两人抓到再审。
可洛知微并不知道其中原委,这般贸然掺和进来,不由让人担心。
“本宫听闻,你们说,是洛知彰派你们来此刺杀皇上?”洛知微转了转手中团扇,看向身旁的顾桓祁。
笼子里的青冉已经没了生气,歪着脑袋站在笼子里,眼睛半闭半开,眼神涣散,含在口中的参片混着口水,从口中掉落出来。
另外两人也受了鞭刑,浑身是血地站在笼子里,怒目瞪着洛知微和洛渭洲,留着络腮胡的男子横声道:“俪妃娘娘和洛大将军实在是不厚道,一面让洛副将与我们联系,配合两位在船上演了一出英勇护驾的戏码,好在皇上面前邀功。一面,又要将我们折磨致死,趁机杀人灭口!”
“放你娘的狗屁!”洛渭洲抽出皮鞭,对着那铁笼便是一阵抽打。
顾桓祁冷眸看着,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墨眸晶莹,在火烛的映照下熠熠生光。
“本宫入宫三年,这还是第一回出远门呢,还未自报家门,你们便知道本宫是俪妃?”洛知微轻摇团扇,在鼻尖上蹭了蹭,用一分春的味道盖住柴房里的潮湿气味。语气轻蔑,十足的妖妃模样,“背后指使你们之人,想必也是早就恨洛家入骨了,让本宫想想,会是谁呢?”
那人怒哼一声,“俪妃娘娘果真是厉害,皇上面前竟也可以这般从容不迫地将脏水泼给旁人。”
洛知微轻挑眉峰,冷笑一声,“本宫愈发欣赏你的胆色了,你既说是洛知彰交代你们行此事?那你们倒是认认看,这几张画像,哪一幅,是洛知彰的画像?”
五位将士各取一幅卷轴,在他们面前一一摊开,等着他们认人。
另一个刺客看着画像,舔了舔嘴唇,并未说话。
络腮胡子依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休想骗老子,这画里头,压根儿就没有洛副将的画像。”
见两人并不上钩,洛渭洲吐出一口浊气,抱着双臂,站在一侧无奈地看着。
洛知微却满意地嗯了一声,玩味似地点了点头,“你倒是聪明,可是如你这般空口白牙的指认,要皇上如何相信?就凭你一个江湖上的小毛贼,想让洛家为你陪葬,太天真了吧?”
那男子双手紧握着笼子,“皇上南下微服出巡的队伍离开京都,洛副将便找到了我们,给了我们南下的巡游路线,不然凭我们几个又怎么会知道,皇上会在何处由车换船?”
洛知微的指尖在椅子把手上轻敲两下,“有道理,你是说,南下出游的队伍离开后,洛副将才找了你们?”
“是,”那男子笃定道:“洛副将还给了我们五百两纹银,整整五百两!”
顾桓祁垂头听着,听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转头看向身边的洛知微,只觉得今天这副妖妃做派的洛知微更是叫人喜欢。
洛知彰在南下出巡的队伍启程前一日,已经被封为了明威将军。
这两人口口声声说是南下队伍出发后,洛知彰才找到的他们,却依然称洛知彰为洛副将。驴唇不对马嘴,指使他们的人要么就是早就知道和他们有了联络,要么就是人在后宫,并不清楚洛知彰已经晋升了。
洛知微看见顾桓祁唇边若有似无的笑容,知道顾桓祁已经看懂了这局面,忍不住笑出了声,朝那络腮胡子道:“倒是多谢你了,多谢你为洛家,洗刷了冤屈。明年的今日,本宫会命人为你们把那五百两纹银烧下去。”
说罢,起身要走,却被顾桓祁牵住了手,“阿若还未说,要怎么罚他们?就...杀啦?”
洛知微恍然大悟,拇指和食指稍稍用力,捏住团扇的扇柄微微一转,掀起一阵带着一分春味道的风。
“这两个大男人的,大难临头留下一个弱女子经受拷打,不如就送进宫中,净身为奴吧。”
那两个男子顿时吓得丢了魂,络腮胡更是破口大骂,“好你个祸国妖妃,你们洛家倒是会过河拆桥啊!要杀要剐给老子个痛快!何必如此!”
洛知微皱了皱鼻子,转头看向那笼里的两个男子,眼角沁出凌厉之色,“还在嘴硬,本宫倒想看看,若有一日,你们在宫中遇见了指使你们的人,到那时会是个什么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