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夏嫔坐在榻上,扬袖将桌上的花瓶拂到地上去,“为保万全,本宫去重湘宫前明明吃下了好些的油葱,又在那茶盏中加了油葱粒,为什么乔太医却没验到。”
晚言跪在一旁,距离满地的碎瓷片只有一寸,“娘娘息怒啊,乔太医未查验出来,许是那油葱,并无堕胎之效。”
“不可能,”夏嫔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恨意,横声道:“本宫问劳太医要来的那医书上分明写着。况且本宫有孕时,乔太医也叮嘱过本宫有些东西不能碰,那单子上便有油葱。”
晚言也不知该如何再劝慰自家主子,到底是棋差一招,输了便是输了。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晚言只能默默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夏嫔剜了晚言一眼,别过头去,“如今到全成了本宫的不是,皇上竟褫夺了本宫的封号。”
晚言将碎瓷片用捡进渣斗中,“娘娘还不知道,昨日内务府的小段子在重湘宫的黄花菜中混入了铃兰花,使俪妃娘娘中了毒,皇上身边的江公公昨夜已经将小段子杖毙了。”
“下毒?”夏嫔面上一惊,“本宫想起来了,可是不对啊,重湘宫日日采摘铃兰花,此事应当作意外才对啊。”
晚言并未多言,重湘宫里闭着门发生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只是站直身子道:“小段子被杖毙前,受过极刑,只怕娘娘从前让小段子做的事情,小段子也都招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局明明是天衣无缝的,她吃的铃兰,应该是重湘宫自己采摘回去的才对,颜色也都对,皇上怎么可能找得到小段子?”夏嫔的眼神逐渐空洞,不断摇着头。
晚言早就看清了局势,俪妃心思实在缜密,不然也不可能原本在茶盏中的油葱不见了踪影,“只怕这铃兰花是重湘宫早就布好的陷阱,让娘娘以为是自己在顺水推舟,可实际上,是重湘宫请君入瓮。”
陡然清醒,夏嫔举起茶盏,重重砸向地面,“是洛知微那个贱人,她陷害本宫!”
白贵人才刚从偏殿出来,正要往碧凰宫去,却听见正殿里头摔摔砸砸的声音,提着裙摆的手缓缓松开,“她又发什么疯?”
萤芯拉了拉白贵人的袖口,轻轻朝自家小主摇了摇头。
“她就是日日发疯,才没留住腹中子嗣的。”白贵人朝正殿里头瞥了一眼,“没了孩子又没了封号,真是晦气,算是我倒霉,跟她住在一处。”
萤芯赶紧拉着白贵人离开了衍月宫,出了宫门才道:“小主,夏嫔娘娘毕竟是衍月宫主位,还是要小心祸从口出啊。”
“我还能不知道她是主位吗?”白贵人敛正了衣衫,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
萤芯搀扶着白贵人,手上不断为白贵人打着扇子,小声道:“小主既然知道夏嫔娘娘是一宫主位,那日在重湘宫,为何还要替俪妃娘娘说话,卷入这纷争里头可不是件好事啊。”
“我自然是不想理的,”白贵人抿了抿鬓边碎发,“我哪里是为俪妃说话,咱们的皇上是个聪明人,我能想到的,皇上和俪妃自然能想到。万一算算时辰,觉得夏嫔是在衍月宫里吃了什么脏东西,到了重湘宫才发作,到那时,我还能拖得了干系吗?倒不如趁着还没怀疑到我头上的时候,先卖俪妃一个人情,也好洗脱自己的嫌疑,最好,也能让皇上想起了,后宫还有我这么个人。”
白贵人说着,面上染上一丝惆怅,“如今只有我不曾有过身孕,明年的这个时候又要选秀了,我若这个时候不冒头,只怕往后就更是没有指望了。”
萤芯颔首,打扇子的手又靠近了白贵人些许,“小主貌美,也还年轻,又善舞艺。近几日来小主常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定会明白小主诚心。”
萤芯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继续道:“如今俪妃娘娘体弱,夏嫔娘娘小产,李常在不能生育,奴婢听说,冯答应愈发无趣,是个闷葫芦。所以啊,轮也该轮到咱们了,小主。”
“是啊,也该轮到我了,”白贵人的嘴角微微扬起,抬头看向远处景乾宫的方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一次,咱们可得小心行事,不能像从前那般,惹皇后娘娘不悦了。”
又过了两日,李常在如常早起,要去重湘宫探望俪妃,冯答应却并未同去,“俪妃闭门谢客,姐姐又何必要日日去呢?”
俪妃中毒、内务府宫人被罚、夏嫔被褫夺封号,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李常在心中有疑团需要洛知微解开,自然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可李常在并未告知冯答应实情,只是道:“闲着也是闲着,俪妃娘娘曾救过我与朗月的性命,请安探望不过尽份心意,你若不同我一并去,那我就带着朗月去吧。”
本以为这一次又会被拒之门外,没想到却被杜鹃迎进了门。
“俪妃娘娘...可康复了?”李常在心中担忧,面上略有不安,指尖撺弄着手里的丝绢。
“回李常在的话,”杜鹃在前引路,低声道:“俪妃娘娘已经好多了,听闻李常在带着朗月公主前来,便想着让朗月公主与二皇子一起玩耍。”
李常在望了一眼身后的乳娘和宫女,两人带着朗月,往偏殿去了,只剩下李常在和莲果跟着杜鹃去见俪妃。
“嫔妾见过俪妃娘娘。”
洛知微绞了香囊上的线头,抬眸看向李常在,墨眸如水,尽是温柔,“李常在来了,快免礼。”
“谢俪妃娘娘。”
“坐吧,”洛知微抬手,示意李常在落座榻边。
李常在颔首坐在榻上,看了一眼洛知微方才放下的香囊,“是祥龙出云?俪妃娘娘是在给皇上绣香囊?”
“是,”洛知微复又将那香囊拿起来,递给李常在,“人在病中闲来无事,不是看书插花,便是绣些物件儿,打发时间罢了。”
“素来听闻俪妃娘娘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无一不晓,”李常在纤细的手指在绣图上抚了抚,会心浅笑,“如今得见,俪妃娘娘的绣工果然一流。”
洛知微随手收起用完的阵线,“宫中的岁月漫长,总要做些什么来消磨时光,一来二去的,也就会了。”
李常在在那香囊中闻见一股铃兰花的香气,不由蹙眉,看向桌案上摆放着的铃兰花,倏尔沉下了脸色,“嫔妾听闻娘娘的饭菜中被人加了铃兰花,怎的娘娘的寝殿中还摆着这铃兰...”
洛知微循着李常在的目光,回眸看着桌上新摘来的紫色铃兰,立在桌案上,优雅从容,“本宫中毒,是旁人有人蓄意为之,不能怪这铃兰花吧,它优雅美丽,香气宜人,有些事,本就不是它的错。”
李常在听出洛知微话里有话,想起两日前皇上褫夺了夏嫔的封号,联想起自己上一回在重湘宫里与洛知微讲起的马钱子之事,手上一怔,“是夏嫔?”
洛知微回过头,看着李常在的盈盈杏眼,点了点头,“本宫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李常在心里明白了此次洛知微见自己是另有用意,起身跪在洛知微的脚边,“俪妃娘娘有何吩咐?嫔妾愿为俪妃娘娘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