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桓祁靠在床榻边上,由慧嫔坐在一旁,耐心地喂着药。
慧嫔已经有了将近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微微隆起,一边伺候着顾桓祁,满脸的甜蜜与羞涩。
“俪妃娘娘到!白贵人到!”
顾桓祁向外看去,目光殷切,直到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出现在眼前,才松了紧绷的脸。
“臣妾见过皇上。”
“嫔妾见过皇上。”
顾桓祁脸色苍白,已经两日不曾用过膳,人消瘦了许多,声音也略带沙哑,“起来吧。”
“谢皇上。”
洛知微闻见熟悉的长茉香香气,转头看向那博山炉,拧了拧眉头。
顾桓祁循着洛知微的目光亦看了过去,这才反应过来香炉里的香料被换成了长茉香,“阿若给朕换了香料?”
洛知微摇了摇头,“回皇上的话,这香料不是臣妾换的。”
顾桓祁也是一愣,这香气自己再熟悉不过,宫中唯有自己与俪妃可用长茉香,而上个月自己与洛知微说好,往后用的都是一分春,御前伺候的人也都得了命令。
而如今这香,不是洛知微换的,竟还有旁人?
李常在接过话头道:“回皇上,回俪妃娘娘,是慧嫔娘娘来时带了这香料来,说是香气悠长清新,有助皇上养病,便给换上了。”
慧嫔看着手中的汤药碗,舔了舔嘴唇,不敢与洛知微对视,“臣妾...臣妾偶然寻得这香料,想起从前在尚宸殿也闻过相似的味道,猜想...猜想皇上会喜欢。”
顾桓祁面上略有不悦,可慧嫔有着身孕,自己又大病初愈,不好发作,只是浅浅道了一句,“你有心了。”
竹叶侧目看向慧嫔身后的晚言,晚言对上竹叶的目光,忙低下头去。
“慧嫔妹妹有着身子还惦念皇上,就连臣妾看着,都不由感动呢,”洛知微站在床边,温声问道:“慧嫔妹妹来了多久了?”
“回俪妃娘娘的话,臣妾才刚来不久。”
“哪里啊,”李常在道:“慧嫔娘娘都来了两个时辰了,新煎的药也是慧嫔娘娘服侍皇上喝下的呢。”
慧嫔愈发地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两个时辰,也就是说,长茉香已经点了两个时辰了。
香气愈毒,需要时间。
这么看来,当真是那长茉香起了作用。
顾桓祁深吸一口气,扬手道:“你们侍疾也都累了,各自回去歇息吧,朕这里,有江义敏伺候便是。”
“是,臣妾告退。”
“是,嫔妾告退。”
一番见礼,众人便要离开。
洛知微与床榻上的顾桓祁两相对视,正转身离开,忽而一阵天旋地转,就晕了过去。
耳边一串“娘娘!”,“阿若!”、“传太医”的呼喊声,由强渐弱,而后便再无直觉了。
顾桓祁命人将洛知微送去了景乾宫的偏殿,乔太医在偏殿为昏迷了洛知微诊脉后,又去了正殿为顾桓祁请脉,回禀。
“俪妃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乔太医将皇上手腕上的素帕摘去,拱手道:“俪妃娘娘脉细无力,或许是这几日有些操劳过度,现下俪妃娘娘已经醒转,微臣为俪妃娘娘开了养血养身的方子,娘娘喝下后,静养几日便可痊愈了。”
顾桓祁靠在床榻边上,收回手腕,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抚平袖口上的龙纹,想起在重湘宫里看到的账册记档,“许是这几日,俪妃摄六宫事,实在辛苦。”
江义敏张了张嘴又闭上,几番欲言又止。
顾桓祁抬眸,眸色中含着不可撼动的威严,肃声道:“有话便说。”
在旁边躬身一礼,“皇上容禀,自皇上昏迷这两日,后宫的各位娘娘小主们轮流为皇上侍疾,俪妃娘娘白日里处理后宫事务,寅时来景乾宫,巳时才离开。”
顾桓祁眉心骤缩,拧成一个川字,“扶朕去看看。”
披上一件明黄色的披风,顾桓祁缓步走着,往偏殿去了。
只见洛知微面色苍白,脸上的妆容也并未能掩去虚弱之态。
竹叶坐在床边一勺一勺耐心给洛知微喂药,眉眼间难掩担忧之色。
洛知微闻声抬头,朝立在屏风旁的顾桓祁浅浅一笑,笑容中有些许疲惫。
顾桓祁即便人还在病着,可步态依旧端方,从竹叶手边接过那药碗,亲手喂洛知微喝药,“阿若在朕身边守了两个大夜,怎的都不提一句?”
洛知微浅浅摇头,“伺候皇上是臣妾应尽的本分,这有什么可提的呢?
“是臣妾身弱,才熬了两个夜便虚弱至此,倒惹皇上担忧了,是臣妾的不是。”
顾桓祁想起慧嫔的殷勤,又是换香,又是喂药,生怕自己记不住她的功劳,心里不由地更加厌恶了起来。
“朕记得,阿若入宫时,便总是在服药,”顾桓祁舀起一勺汤药,汤匙底在药碗边上轻刮两下,避免沾染的药汤滴落在洛知微的身上,“生病,有孕,生产,如今这才刚好,又要饮药了。”
洛知微喝下顾桓祁递到嘴边的汤药,熟悉的清苦味道在口中盘旋不散,不由皱眉,抿了抿嘴唇后又道:“如今皇上也在病中,也需喝药,咱们就算是有苦同吃了。”
“那吃完药,再吃颗蜜枣,”顾桓祁将药碗放下,从竹叶捧着的金盏中拾起两颗蜜枣,一颗放进了洛知微的嘴里,一颗放入了自己的口中,舌尖尝到丝丝甜蜜,温柔笑道:“如此,便是有甜了。”
洛知微在景乾宫的偏殿里养了一日的病,见大好了,也就回转了重湘宫去。
顾桓祁人还虚弱着,下了朝更是疲惫不堪,扶额在尚宸殿的龙椅上高高坐着,“怎么燃的是长茉香?”
江义敏将顾桓祁手边已经凉透的参茶换了去,轻声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们今日本来是想将香料换成一分春的,只是俪嫔娘娘走前嘱咐奴才们,昨日慧嫔娘娘特意为皇上制了香,若是辜负了慧嫔娘娘心意只怕不妥,便让奴才们将这香料用完了,再换回来。”
顾桓祁睁开眼睛,墨眸轻转,“朕这次这病来的蹊跷,可查出来什么了?”
“回皇上的话,您的日常吃用奴才已经命人去查了,您昏迷期间易道长给的丸药,也拿去太医院又查验了一回,不见有异。”
顾桓祁深吸一口气,即便扑鼻的长茉香香气清远,可心口里仍是隐隐有些不安,沉甸甸的,有些透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