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众人一惊,赶紧跟着洛知微一起跪下身去。
“怎么了,阿若,”顾桓祁赶紧弯下腰,便要将洛知微搀扶起来,“起来慢慢说。”
洛知微将顾景熙紧紧抱在怀中,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言辞恳切道:“望皇上恩准,请钦天监监正易大人入宫为景熙驱鬼。”
洛知微一边说着,一边泪如雨下。
顾桓祁蹲在洛知微的身边,轻轻抚摸着洛知微的肩膀,柔声劝慰道:“朕记得,你对这些,向来是嗤之以鼻的,怎么今日...”
“臣妾也不想如此,可是臣妾没有办法了,”洛知微瘫坐在地上,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听见怀中孩子歇斯底里地哭喊声,更是不安和焦躁,“臣妾今日请乔太医来给景熙看过,说景熙无碍,可景熙日日啼哭,臣妾身为人母,也是在于心不忍,不能因为自己不信鬼神之说,便让孩子受苦。”
顾桓祁见状更是心痛万分,一边是啼哭不停的长子,一边是泣不成声的心爱之人,顾桓祁拂袖,“江义敏,将易水寒给朕叫来!”
“是。”江义敏转身疾步离开了。
“臣妾谢皇上!”洛知微嘴上虽在谢恩,可面上并没有惊喜之色,只是松了一口气,不断抠着手,似在自责。
顾桓祁知道,是因为洛知微心里仍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些听上去有些并不真实的话。
杜若从洛知微的手中将顾景熙接过,好让顾桓祁带着洛知微回了寝殿去,将衣衫穿好,等着易水寒前来。
伺候主子们换好衣裳,竹叶赶忙去小厨房拿了一个白煮蛋来,麻利地剥了鸡蛋用丝绢包着给杜鹃敷脸,满怀歉意道:“我方才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些?”
“不碍事的,竹叶姐姐,”杜鹃傻笑两声,看向杜若怀中抽泣不止的大皇子,“咱们带着大皇子玩了一晚上了,如今大皇子犯困哭泣不止,也不得眠,实在是叫人心疼,是不是还得等到那易监正到了才能让大皇子睡下啊?”
竹叶也叹了一口气,拿着温热的鸡蛋仔细在杜鹃的脸颊上轻轻滚动,“若不行此法,只怕今日送来的是碗酒酿,明日送来的就是砒霜了。”
杜若安抚好怀中的景熙,小心给哭得口干舌燥的景熙喂了些温水,想起白日里的那碗酒酿,仍是有些担忧和后怕,“我今日去绛辰宫时,朗月公主的乳娘已经将那酒酿给喝下了,幸亏我去得及时,朗月公主还在午睡未醒,乳娘没来得及给朗月公主喂奶,不然只怕今夜绛辰宫里也会乱作一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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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凰宫里,桂落捧着一盏烛火入了寝殿,“娘娘。”
“有动静了?”床榻里伸出一双纤细的手,缓缓将床幔掀开,一阵期待跃上叶皇后的眉间,“是绛辰宫还是重湘宫?”
“回娘娘的话,”桂落将手中烛台放下,将半扇床幔挂在银钩上,凑近叶皇后轻声道:“是重湘宫,大皇子哭闹不止,皇上担心是大皇子见了什么脏东西,已经派人去请钦天监来了。”
“什么?!”叶皇后一惊,撑着身子起来,“不应该是去太医院请乔太医吗?”
桂落也是疑惑,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一说与皇后知,“说是乔太医白日里去过,并不见大皇子的身子有什么异常。”
叶皇后抿唇思忖一阵,仍是不放心,“那绛辰宫呢,还没动静?”
桂落无奈摇头,“绛辰宫今日傍晚时分,乳母出宫回家去了,换了个乳母来伺候,估计绛辰宫里不会有动静了。”
叶皇后人在月中,还不能出门见风,无法去重湘宫里亲自去看看,只能让桂落再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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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时辰,易水寒便捧着拂尘到了,仍是那副一尘不染仙风道骨的模样。
深夜召见,易水寒本就有些犹疑,听见偏殿里传来阵阵的啼哭声,又见重湘宫里已经垒起了一法台,易水寒更是一惊。
洛知微跟着顾桓祁从寝殿里出来,衣裙上早就熏好了长茉香,走近易水寒时,身上带起一阵香气。
顾桓祁向易水寒说明用意后,易水寒颔首,并未推辞,径直上了那法台。
洛知微站在顾桓祁身后,待易水寒打坐坐下时,收起方才脸上的委屈之色,朝易水寒点了点头。
易水寒这才安心地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半晌功夫后,倏尔睁开双眼,拿起桌上的桃木剑向上直指着沉沉的暮色。
挥舞一阵后,从空中抓了一把什么,洒在烛火上,伴着烛花爆裂的声音,亮起一串花火。
而后,偏殿里的哭声当真是渐渐减弱下去,洛知微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舒缓之色,朝顾桓祁屈膝一礼后,便急忙跑去偏殿看探望景熙去了。
一阵长茉香起飘过,易水寒心下有了答案,洛知微今日做局将自己叫来重湘宫,是想要借自己的嘴告知诚王,她已经按照诚王的吩咐换回了长茉香。
易水寒看向洛知微离开的背影,心底仍有疑云未散,洛知微今日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
待易水寒领了赏赐,由江义敏将易水寒送出了皇宫。
易水寒离开皇宫,策马往自己宅子的方向去了,行至半路,易水寒勒住缰绳,见四下无人,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巷子,便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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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王府中,顾桓祎坐在桂花树下品茗赏月,一身白衣披着月光,直到一个乌黑的斗篷出现,顾桓祎才抬手给自己对面的空杯斟上热茶,“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易水寒朝诚王拱了拱手,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坐下身,“是大皇子啼哭三日不止,皇上觉着是大皇子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传贫道入宫驱鬼。”
顾桓祎冷笑一声,眉眼间皆是疏离,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易水寒捻起茶杯在鼻尖浅浅嗅了嗅,一阵清香缓了方才奔波之苦,才接着道:“俪妃娘娘身上是长茉香的味道,可是贫道觉着,俪妃娘娘做此局,若只是为了让贫道告诉诚王殿下此事,未免太过麻烦和刻意。
“依贫道所见,俪妃娘娘此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并未换回长茉香。”
月影在墙壁上流动着,顾桓祎淡淡点头,脸上不见凝重之色,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端起茶杯轻声道:“无妨,那香料究竟有没有换回来,再过几日便能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