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庚看来,废宰制度刷新了王朝政局的新层面,于帝皇而言将实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至于被权臣制衡,甚至出现历往朝代政局腐败,四殿两阁辅政也可防止相国独揽政局的武断。
可见得,萧帝从开创内阁官政开始,已经在等待这一刻的到临,想来,事情已经按他所推断的进展。
邢家的变故让整座府邸笼罩在阴霾之下,邢老太太还有邢家大娘子止不住的抹泪低泣,想他们邢家从前风光无两,不过一个早朝的时间,宰相之位说没就没了。
“娘,咱家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邢家大娘子戚戚艾艾的哽咽道。
这般丢死人的事,偏生落到他们邢家头上来,日后她还怎么在官眷圈里抬起头,倒不如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邢老太太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湿意,想到自己的外孙马上就被册立为皇储,长女又是一国之母,如今母族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和未来太子不曾有过半分表示,连派个人到府上慰问都没有。
老太太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果然,没在老娘跟前养大的就是不一样,早知道,当初生下那丫头就插死她了事。”
邢大娘子闻言,吓得哭声一窒,“娘,您说什么呢,这是嫌咱家不够晦气不成。”
万一让旁人听了去,现在公爹可不再是当朝相国,哪还能护得住邢家。
而大门外,邢安青一脸颓败的望着宫里来人,将先皇亲笔御赐的【宰相府】匾额取下,双手在袖子下攥紧成拳,咬牙暗恨。
他怒气冲冲的抬脚回到府内,看见邢值低头路过的身影,连忙唤住他的脚步,“我爹可还在书房?”
邢值抬起发红的眼眶,哽咽点头,“回大爷,主君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邢安青心里愧对老爹,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的得意忘形,给家族带来毁灭性的灾害,他就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再想到日后,没了老爹的宰相名头,他可还有从前的风光日子!
当下这节骨眼,邢安青自也不敢去触老子的霉头,看了几眼泫然泪泣的邢值,知道他担心自押在都察院内狱的邢二管事,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做为儿子又怎会不挂心。
这笔账他自然算到董家和吕家头上,但也少不了对萧帝的怨恨。
萧帝在朝堂废宰这一消息,无形压下昨日修罗卫缉拿官臣引起的风波,从前的宰相党羽个个宛如惊弓之鸟,一时间猜不透帝皇的心思。
毕竟,皇上前脚刚确立了储君太子,后脚废了大皇子外祖,这是单纯的废制相国,让天子独揽大权,还是无形架空未来储君权势,只能依附在天子羽翼之下。
如此这般,他们是继续追随大皇子,还是就此放弃!
现如今在朝的几派党羽,没了邢相,唯独以吕尚书为首的五皇子党势大,万一哪天皇上为了权衡利弊,废立储君改为五皇子也不是不可能,皇上连千年王朝制度说废就废,废个皇储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的担心,无非是害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乎,纷纷跑到未来太子萧承面前刷存在感,同时也是试探萧承的态度。
从前的大皇子在他们眼里,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万一他们追随的储君难堪大任,倒不如早早择另一根良木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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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府。
从前的宰相党羽不约而同前来拜访,会见他们未来的储君太子,很有可能也是他们未来的主子,他们今日想要的正是未来储君的一个态茺。
而此时,萧承不紧不慢的在书房提笔练字,今儿朝堂之事他做为皇子又怎会不知,对于外祖的落难萧承心底里并未有半分的波澜。
这时,紧闭的房门再次叩晌。
“进来!”萧承头也没抬,淡声应道。
心腹小允子推开房门,近前来禀,“殿下,顺天府丞施大人也来了,正在前殿与众位官臣等您的诏见。”
萧承轻轻点了点墨,脸上不及半分波澜,“如此看来,该是还剩下一个兵部尚书了吧。”
“回禀殿下,兵部尚书的确没来,倒是大理寺卿夏大人也来了。”
小允子不禁觉得好奇,他记得此前曾听殿下说起过,大理寺卿乃是三殿下的人。
萧承的重心并不在旁的人身上,只撩眼淡笑,“果然如老师所说,我那位了得的外祖,手里最重要的棋子已经浮出水面。”
兵部尚书当下不来,是还想隔空观望,怕是因为无法与圈禁在府里的前宰相相会,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萧承想了想,放下笔墨,双手背身道:“走吧,随本殿下会会这些个大臣。”
“是。”
今儿皇府大方的开门会客,并不担心引起皇上疑心,毕竟摆到明面上来,比私下往来更让在位者放心。
萧承谨记他的姑父老师教他的一句,[天家无私事,与其让帝皇猜测,倒不如正面相迎]。
来得最早的大臣已经喝下了三盏茶,久久不见大皇子现身,让在场大臣心里都打起鼓来,彼此间在皇府碰面,也让他们这些曾经交好的同僚有些尴尬讪然。
来得最晚的顺天府丞刚接过皇府下人送来的热茶,众人就看见从屏风后出现的身影,纷纷起身恭迎。
“臣,参见大皇子。”
萧承看着诸位官员,嘴角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双手背身姿态威严,看得众位大臣内心忐忑不安。
“今儿是什么风,把各位大臣都吹到我皇府来。”
大臣们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被问得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自然不相信大皇子不知道今儿朝堂生起的事。
自个的外祖被废,从此大皇子没了母族的依靠,他怎能如此淡定。
最后,还是在场官员为首的户部尚书,在众人的目光示意下,作揖道:“殿下,想来殿下该也是听说,今儿皇上废相国制,邢相他……,臣等实在是心里没了底,所以,特意来拜见殿下,还请殿下给咱一句明白话。”
“当然,臣等往后愿忠效殿下,只是,只是……”
见户部尚书这个老油条故意支支吾吾的话说一句,萧承不由笑了笑,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