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京西城门来了一行押车的镖队,马车上放着成捆城捆的木薯梗,路过的老百姓皆好奇的伸长脖子,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梗节分明的植物。
很快,几十辆马车依次停靠在宰相府门前,邢二管家得了吩咐,亲自出来接迎,张罗镖局人员仔细将木薯梗搬到前院空置出来的仓房。
宰相府的后院书房。
邢安青今日才知贺年庚又给他们邢家送了份大礼,仿佛已经看见大把大把的银子往他的口袋里塞,一时间难掩心头火热。
“爹,依你看,贺年庚此番之举可是带足了诚意?”
邢相不置可否的勾起嘴角,显然很是满意贺年庚送来的这份大礼,“眼下,尚且未知贺年庚可是已经道窦家的存在。”
邢安青微愣,“爹,您的意思是说,如果贺年庚已知咱家同窦家私下往来,还向咱家投诚,必然是在给咱家挖坑?”
邢相难得赏识看了眼长子,“没错,如果他已经知道,那么他此番之举多数是埋下陷阱。”
“爹,可是我几番同贺年庚会见相谈,都未曾听他提及窦家,也并未见他向我试探。”
邢相瞬间收回先前那番赏识,凉凉瞥了记白眼,须臾又道:“不过,不管他埋下什么伏笔,这笔账他怕是无法如愿。”
邢安青不明所以然的眨了眨眼。
可见得邢相当下心情极好,毫不吝啬的细细掰碎讲解,“倘若他埋下的是伏笔,那么便是想将卫主事从工部屯田司调理京城,但他可就算错了,人固然是要离京,但也离得其所。我们可借助这批新粮食,让卫主事在各地军营里停留些时日。”
经老子这番点拨,邢安青瞬间恍然大悟,“我明白爹您的意思了,所谓新粮食,固然需得派发到各地军营耕种,如此,卫主事便可仗着这个恍子,留在军营里替我们办事。”
邢相微微捊着胡子,说道:“明日本相便会在朝堂上向皇上觐言,你私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手给卫主事。”
“是爹,儿子明白。”
邢安青当下也想到老子要怎么应对,虽然把卫主事调离京城他有些舍不得,眼下马上就到了各地秋收时节,户部税收的登记与工部屯田司悉悉相关,没了卫主事那么他今年能捞到的银子将大打折扣。
可是这批新粮食发放到地方,让卫主事在地方稍做手脚,可通过虚报损耗,伪造文书等手段将粮种出售,这笔缺失的营收也是能填补上,重要的是卫主事接下来替邢家干的事情。
将来卫主事回京,朝廷必然会对其升职调任,要是能直接取帝工部侍郎的职务,日后他还愁没有油水可捞。
想通了一切,邢安青登时觉得脚下迈开的步子都带了几丝凉风,在这酷暑的夏日里,凉爽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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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邢相在众大臣面前递出一份折子,宣告新粮食的发现,登时在朝堂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当朝臣们听说这类粮食的好处,个个都眼红发热,难怪昨儿听说宰相府门前去了几十辆押镖的马车,感情马车上拉的树根子居然是那粮食的种子。
萧帝接过折子,一改从前对邢相不冷不热的态度,龙颜大悦,当庭下旨。
“西北关中一带,常年受旱灾所困,宰相此番发现的新粮食,确实为朝廷造福一方百姓,此乃重功社稷,为保粮种尽快落实两带地区灾民手中,着工部屯田司主事,择日领旨护送粮种前往地方,细查民生勤勉耕种,大力推广新粮食的福祉,由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佥事及兵部侍郎协和,派遣中军两千随行护送,为保万无一失。”
邢相满意的躹躬一揖,“皇上圣明。”
心里冒蛐蛐的众朝臣也都纷纷附和,“皇上圣明。”
萧帝深表喜悦,故此,再次下旨,“由于工部屯田司一职暂且空置,便命由国子监监生,忠勇伯府世子梁子玉暂替其职。”
此前犯蛐蛐的各党羽还在掂记着工部屯田司的空缺,当下听闻萧帝不带喘两口气便将填补的人选安排上,全体麻木目瞪口呆,好似喉咙里卡了根鱼刺不上不下。
大臣们都知道,六部的空缺一个萝卜一个坑,尤其是不起眼的工部,真正实用的职务就那么几个,好不容易宰相党里的屯田司空出来,皇上立马就往里塞人,用意无不明显,但他们又不敢在台面上跟天子着干,生生啃下这根鱼刺。
早已猜透萧帝路子的邢相却半点不以为意,屯田司虽是这些年里宰相府重要的营收来源,暂时短个一年两栽也不防事,等卫主事回京在原来的职务往上跳动,还怕谋不到别的好空缺。
贺年庚在翰林院里头回领到拟旨的活计,早已做足心理准备的他,还是挺好奇皇上会往屯田司安排哪号人物。
当得知是已故怜公主附马,忠勇伯府世子梁子玉,他还是颇感意外,倒也欣赏皇上给手里人施恩的速度。
皇上这招倒也合理的堵住悠悠众口,本来工部就是关系户机构,在那里头任职的官员哪位不是靠裙带关系,除此以外,国子监监生也是工部的直供渠道,梁世子除了是裙带关系又是国子监监生出身,再合理不过了。
刚死了媳妇闷在府里做样守孝的梁世子,听闻皇上给他在工部安排了空缺,还是工部位轻权重的屯田司主事,高兴得差点恍不过神来。
不说梁世子本人,忠勇伯府上下都欢天喜地,毕竟,靠着公勋身份承蒙皇恩的日子走不长远,还得在朝中务职才来得实在。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梁世子想到自己刚死了媳妇,领旨的时候不敢表现得太过,抹了几把看不见的眼泪,千恩万谢的谢主隆恩,可把传旨公公看得嘴角直抽抽。
想说,梁世子的演技还不如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