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府,孙家。
最近一阵子孙衔山在衙门越发清闲,隐约察觉到上锋有意左右他参与其余公务,不过今日,他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同老母亲商量。
一早,孙老太太刚到佛堂点上一柱香,听闻老儿子来了福寿堂,不得已提早从佛堂出来。
福寿堂,前厅。
孙老太太端起丫鬟送来的红枣花茶,轻轻抿了口方才看向下首端坐着的老儿子,“今儿是什么风,一早把你吹到我这儿来。”
见老母亲总算发话,孙衔山连忙开口道:“母亲,儿子来找您自是有要事相商。”
孙老太太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母亲该是还没听说,早两日,咱隔壁的贺大人私下给邢相送礼。据说,送的是前朝大家居先生所出的字画,价值千金。”
孙老太太意外的挑了挑眉,悠悠放下茶盏,“哦~?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母亲,自然是已经在官僚圈子里传遍了的话,不然,儿子也不会着急来寻您商议。”
贺大人乃是当下朝廷新贵,哪怕只是入职翰林小撰,但有个永安郡主在,俨然成了京中朝臣关注的重点对象,一举一动如何逃得了他人的眼睛。
孙老太太不知全貌,不予以点评过多,更显淡定的问道:“所以,你来寻老身是就着此事,商议什么?”
孙衔山知道自己没有老母亲有主见,习惯性来找老母亲拿结果,他讪然一笑,道:“母亲,您也知道儿子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咱孙家的前程,儿子在想,贺大人莫不是向邢相投诚?”
价值千两的字画说送就送,要说不是投诚,打死他都不相信。
“儿子没记错的话,邢相与皇上向来不合,多次于朝堂公开为难于皇上。可是,以永安郡主的身份,贺大人不该轻易站在皇上的对立面才是!”
孙老太太点了点头,虽说老儿子没什么主张,但分析问题很到位,脸上不觉欣慰一笑。
如老儿子所说,自打永安郡主认祖归宗恢复皇室身份,皇家没有亏待过永安郡主,从皇上亲赐府邸再到追封已故定国公和太师夫妇,以及大张旗鼓迎接已故大长公主入皇陵之事,方方面面给足了永安郡主和贺大人的脸面。
在这般情况下,永安郡主和贺大人倒戈宰相府,老太太并不太相信。
但凡有一两分头脑,都知道承着皇恩背靠皇上前程宏远,更何况贺大人乃今年恩科状元。
所以,贺大人此举到底为何,一时间倒让她琢磨不透。
孙衔山似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母亲,儿子听说贺大人送往宰相府的画作,乃是贺府乔迁喜宴时大皇子所赠的贺礼。”
孙老太太听闻此,平静的眸底似闪过一抹意味。
“贺大人此番之举,引来好些人私底下的笑话,他这么做完全不把大皇子放在眼里,哪有人刚收下大皇子的礼,转手便送了出去,而且送的还是大皇子外祖家,这不是打了大皇子的脸嘛。”
“说白了,如此贵重的画作,大皇子不曾往外祖家送去,倒让他一个外人借花献佛,确实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孙老太太静静的听老儿子叭叭完,方才轻轻笑出声来,笑声带着释然。
孙衔山眨眨眼,他看出老母亲好不放松,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母亲竟还笑得出来,让他百般费解!
孙老太太拨弄着手中茶盏,说道:“所以说,有些事情当局者迷,贺大人要的便是这般效果。”
孙衔山:……
孙老太太继续道,“旁人怎么想,于贺大人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邢相怎么想。”
孙衔山:……,还是不太明白。
“所以母亲,贺大人是想让邢相怎么想?母亲可是对这其中有了见解?”
孙老太太也不同儿子打哑迷,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以老身看,贺大人走的是一步险棋,旁人所见的是他向邢相投诚,实则,也便是他让所有人都这般以为,而斩断了其他党派向他伸出的揽枝。”
“明面上,贺大人是向邢相投诚,此话也说得过去,但贺大人表明的深层意义是将来的立储之争,他将站在大皇子方位,而邢相府是大皇子外祖,贺大人支持大皇子,可不就是与邢相投诚。”
“依我看,贺大人不过是想向邢相表明自己的立场,日后邢相用不用贺大人还得看贺大人的表现,可无论贺大人能否在邢相那里得来好处,也已经断定他将是大皇子的人。与此,邢相府便不会在政治利益上针对于贺大人,所以说,贺大人走的是一步险棋。”
孙衔山顿时恍然大悟,深深的抽了口凉气,压低声音道,“母亲您的意思是说,贺大人知道邢相背地里支持的是祺王,邢相此前定然向贺大人抛出过揽枝,而贺大人眼下向邢相表明支持大皇子,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只若邢相把自己当成大皇子外祖,他们日后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孙老太太点头道,“贺大人只有如此表明,才能在邢相面前立住脚。毕竟,此前皇上如此重视他和永安郡主,不可能没有告诉他们当朝的局势。邢相又是什么人家,此前向贺大人几番招揽都未得回应,眼下贺大人直接回应那不是让人生疑。”
“该说,贺大人选择大皇子依旧可以保持一副清高的作派,不必理会宰相府,可他却故意以大皇子做为桥梁,想来是有他的用意在。我们不知道贺大人想做什么,他此举是否得到皇上的应允,又或是为了配合皇上,我们只管静观其变就是,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孙衔山心下了然,“母亲,那么咱日后可需与贺大人和永安郡主保持分寸,免得让宰相府对贺大人起疑。”
孙老太太微微一笑道,“你本身还没来得及与贺大人联络,倒也无妨,至于你家大娘子想不到这个点子上,女眷之间该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要是让大娘子特地与郡主保持分寸,反倒让宰相府起了疑心,毕竟你家大娘子不是还同朱氏两家娘子交好。”
孙衔山明显被老母亲的话给噎住。
想起房里糟心的大娘子,孙衔山无力反驳。
是啊,反正他家娘子与人交往从不看什么党派相争,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要是特地与郡主保持距离,反倒是让人觉得过份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