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他!放箭!快放箭!”
包围圈外,一名穿着华丽铠甲的将领厉声嘶吼,脸色因恐惧而扭曲。
他是荣留王高建武的心腹将领,深知放走渊盖苏文的后果有多可怕。
然而,渊盖苏文太强了。
五把刀,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长短配合,攻防一体。
大刀主攻,环首刀主守,腰间短刀在近身缠斗时更是如同鬼魅。
他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横飞,硬是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了一条由鲜血和尸体铺就的通道!
终于,付出了近半亲卫性命的代价,如同血葫芦般的渊盖苏文,带着最后三十余名伤痕累累的护卫,竟然真的冲破了莫离支府外围的包围!
他们一头扎进了府邸后面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贫民区巷弄之中。
“追!绝不能让他跑了!全城搜捕!格杀勿论!”
将领气急败坏地狂吼着。
大队士兵如潮水般涌入狭窄的巷道,惊起一片鸡飞狗跳和贫民的哭喊。
平壤城,彻底乱了!
渊盖苏文带着残部,在迷宫般的贫民区艰难穿行。
伤口在剧烈运动下不断失血,体力飞速流逝。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如同跗骨之蛆。
他们试图寻找隐秘的藏身之处,却发现这里早已被高建武的人渗透,不时有暗箭从破败的窗户或屋顶射来,又带走几名护卫的生命。
绝望的情绪,在幸存的护卫中蔓延。
他们知道,冲出府邸只是第一步,想要逃出戒备森严的平壤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四合,给混乱的平壤城披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渊盖苏文一行人躲进一处废弃的染坊,里面堆满了破烂的染缸和腐朽的木架,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仅存的二十几人背靠背挤在一起,大口喘着粗气,舔舐着伤口,眼神黯淡无光,只剩下麻木的等待。
就在这时,染坊角落一堆巨大的破布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破布被掀开,一个身影钻了出来。
来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身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粗布短褐,像个最底层的苦力。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
这人长得,太特么丑了...
这人似乎对染坊里突然多出二十几个杀气腾腾的汉子毫不意外,也没有丝毫惧色。
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被护卫在中心的渊盖苏文身上。
“莫离支大人?”
丑陋男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
“你是何人?!”
渊盖苏文身边一名护卫立刻厉声喝问,刀锋指向对方。
丑脸男人没有理会护卫的刀,只是看着渊盖苏文,语速很快。
“没时间解释,追兵马上就到这里了,西边和北边的路口都被堵死,想活命,跟我走。”
渊盖苏文死死盯着对方,眼神锐利如刀,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破绽或欺骗。
多年的权谋生涯,让他对任何陌生人都保持着极度的警惕。
但眼下,他已是穷途末路。
“我凭什么信你?”
渊盖苏文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喘息。
丑脸男人咧了咧嘴,道:“就凭在这平壤城里,除了我家主人,没人能救你出去。”
“高建武的人已经把这里围成了铁桶,再不走,就真成瓮中之鳖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大人腰间第三把刀的刀柄缠绳,是靺鞨人特有的海东青羽毛捻的线吧?这玩意儿在平壤可不常见。”
渊盖苏文瞳孔猛地一缩!
这细节极其隐秘,此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清晰的呼喝声和密集的脚步声,追兵逼近了!
“走!”
渊盖苏文当机立断,低吼一声。
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必须抓住。
丑脸男人不再废话,转身掀开角落里一块看似沉重,实则轻巧的破木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漆黑洞口,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扑面而来。
“快!一个一个下!别弄出声响!”
丑脸男人催促道。
渊盖苏文深深看了他一眼,第一个毫不犹豫地弯腰钻了进去。
其他护卫见状,也咬牙鱼贯而入。
丑脸男人最后一个下去,小心地将木板恢复原状,又拖过几捆烂布盖好。
几乎在他们消失的下一刻,染坊腐朽的大门就被粗暴地踹开,一群手持火把和兵刃的高句丽士兵冲了进来...
地道狭窄潮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和淤泥的腥臭。
渊盖苏文等人只能弯腰甚至匍匐前进,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们的裤腿和靴子,伤口被脏水浸泡更是传来阵阵刺痛。
丑脸男人穿过众人,走在最前面,对这条复杂曲折的地下通道似乎了如指掌。
他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偶尔停下来侧耳倾听片刻,才继续带路。
黑暗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污水流淌的汩汩声。
没有人说话,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每个人都紧握着武器,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隐约的水流声。
丑脸男人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凑近一个布满铁锈的栅栏口向外张望。
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见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渠,浑浊的污水缓缓流淌。
远处,似乎有火光和人声传来。
“外面是高建武的人在搜捕,这条暗渠出口被盯住了。”
丑脸男人退回,声音压得极低。
“走另一条岔路。”
他又带着众人钻进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淤泥堵塞的岔道。
这一次,他们甚至需要在齐腰深的污水中跋涉,冰冷的污水刺激着伤口,几乎让人昏厥。
不时有硕大的老鼠被惊动,吱吱叫着从他们脚边蹿过,引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终于,在所有人都感到体力透支之际,前方再次出现光亮。
这次的光线来自上方,是一个隐蔽在巨大石板下的方形出口,出口外依稀可见稀疏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