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们剩下的四十个农庄,任务就是全力开动!”
“将南瓜做成易于储存运输的南瓜干和南瓜粉,有多少,做多少!”
“朝廷很快会派人来,指导你们使用新式的大型烘房和粉碎工具,这些东西,不是为了前线将士,是为了运到那些还在饿肚子的地方!”
“是为了让更多的河东子民,在这个冬天,能多吃一口饱饭!”
柳叶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众人心中的迷雾。
原来...如此!
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救人!
三十号农庄的庄主眼圈瞬间就红了,猛地站起来。
“大东家!俺...俺替俺老家那些还没过上好日子的乡亲们,谢谢您!”
“这活儿,俺们庄就是累死,也一定干好!”
“对!干好!”
“俺们也能派上大用场了!”
“这比光做军粮更有劲头!”
会议的气氛彻底转变了。
刚才还有点羡慕和不服气的庄主们,此刻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但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自豪感。
就连陈老五他们,看向其他庄主的眼神也少了点优越,多了份敬佩。
“哈哈,老王,这下你们可别叫苦,这活儿可不好干!”
“放心!再苦能有饿肚子苦?俺们保证做得比你们军粮还实在!”
“吹牛吧你!小心别把石磨累趴下!”
“哈哈哈哈哈...”
会议厅里顿时充满了快活,而且充满干劲的笑声。
柳叶看着这群朴实的汉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卢氏的某处秘密粮仓。
厚重的仓门被粗暴地推开,带起一阵尘土。
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谷物气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霉味。
巨大的粮囤如同沉默的巨兽,堆积到仓顶,几乎遮蔽了光线。
但此刻,这些粮囤旁边,却散乱地丢着几个被割破的麻袋,金黄的粟米撒了一地。
卢承庆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他站在那片狼藉之中,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在他面前,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管事,和几个被捆绑着的库丁。
“说!到底偷了多少?!”
卢承庆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一个管事磕头如捣蒜。
“家...家主饶命啊!”
“上午的时候,那几个杀才趁着小的换岗,伙同外面的人,撬开了西边角门的锁,偷走了十几车粮食...”
“家主,求家主饶命啊!”
他声音都在发颤。
“上千石?!”
卢承庆一脚踹翻那个管事,胸膛剧烈起伏。
上千石!
在粮价崩盘的当口,这不仅是巨大的损失,更是对卢家控制力和威严的致命打击!
连看守自己粮仓的人都监守自盗!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简直不敢想象!
旁边的卢氏核心人物们也是面无人色,又气又怕。
“废物!一群废物!废物!”
“把他们都带下去!”
立刻有家丁上前,将那几个哭喊求饶的人如同死狗般拖了出去。
仓房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死寂。
一个辈分较高的族老,颤巍巍地走上前道:“家主,现在...现在怎么办?”
“粮价崩了,人心散了,连家里都...”
他不敢再说下去。
“怎么办?”
卢承庆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族老。
“柳叶想让我卢家万劫不复?没那么容易!我卢承庆,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一起!”
“让他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仓库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着几排陶罐。
上下的陶罐不一样,上边的大一些,上边清清楚楚写着‘火油’的字样!
下边的,只有拳头大小,没有任何标记。
他蹲下身,拿了几个下排的陶罐,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疯狂光芒。
“去...找几个绝对可靠的死士。”
卢承庆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把这个...”
他把手里的陶罐递过去。
“城中那些读书人,有不少都在偷偷吃东西,意图蒙混过关,将这东西,混到他们的食物里去!”
跪在地上的另一个管事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家主!这...这要是查出来?”
“查出来?”
卢承庆咧嘴一笑。
“谁会查?谁敢查?”
“读书人饿极了,误食了有毒的野草,或者...吃了柳叶派人假意安抚送来的‘毒粥’!”
“天灾人祸,谁说得清?”
“只要他们死在那里,整个河东的士林,整个天下读书人的怒火,都会被点燃!”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恢复了之前阴冷。
“烧粮是最后一步,是彻底同归于尽。”
“下毒才是真正的刀子,扎在柳叶最要命的地方!让他百口莫辩!”
他走到那堆火油桶旁边,用力拍了拍沉重的桶身,发出沉闷的回响。
“这些先留着,再也不许有一粒粮食流出去!”
“给本家主看好了,再丢一粒粮,你们所有人,全家老小,都给我去填井!”
说完,卢承庆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座巨大的的粮仓,身影很快没入外面尚未完全消散的暮色之中。
只留下仓库里一众面无人色的卢氏族人。
那些读书人毕竟都不是出自卢氏,不可能跟卢氏完全一条心。
自己偷偷带了吃食,或者家人暗中给他们送去食物,实在太正常了。
为了诬陷柳叶,一口气毒死那么多人...
这可不像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办法。
卢承庆已经疯狂到,连人命都枉顾的地步了!
几人在粮仓里面面相觑,犹豫了半天,谁都没有说话。
到头来,还是那位族老幽幽的开口道:“按照家主说的办吧,到了这一步,我卢氏上上下下都早已经没了退路。”
“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咱们了。”
“不过,要小心一些,万万不能一下子把那上千读书人都害了,象征性的给那么几十个人下毒就够了。”
他抬头看向卢承庆离开的方向,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喃喃的说道:“我卢氏...为何忽然就走到了这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