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江又年也只是带着谢南州回小别墅洗了个澡,就又回到了宅子里。
除了明月、韩婷婷和张叔夫妇,其他人也都留在这里睡。
宅子里有一间大通铺,睡下这么多人不是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谢南州的喜好,这套宅子里也有好几处安了明瓦。
这间大通铺也不例外。
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地躺在通铺上,透过那天窗看向幽深的夜空,外面的草丛有不知名的虫儿在发出低低的鸣响。
这一刻,就这么待着,不只是为了谢南州,也是为了这段即将告别的旅途。
城主说过了,把谢南州送走后,其他几个人的功业值也就满了,大家就都可以离开了。
虽然小悠早就可以走了,而城主也放行了小村的两个村民,江又年的功业值也满了。
但是他们两个人在没有处理好谢南州的事情之前是不会走的。
难得有这么静谧的时刻,似乎夜晚更加容易让人敞开心扉。
江又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大家都谈谈之后的打算吧。”
黑暗中,十几双眼睛亮晶晶的,若有所思。
良久,泰哥的声音响起,“回去之后,我要好好陪着我女儿和老婆,以后也不去打黑拳了,安心给老板做保镖,嘿嘿!”
众人脑海中似乎都能浮现出泰哥描述的画面,伴随着他的一声傻笑,众人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孔鹊得瑟的声音响起,“那是!跟着我混,保管你赚得盆满钵满!我啊,回去了就拿着钱去买几十套房子,以后每天都趿着拖鞋去收租!泰哥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当收租公,真是让众人羡慕不已,纷纷开起玩笑,要去给他打工。
一番玩笑之后,林墨的声音接着响起,“我啊!等我回去了就把咱们经历的一切写成小说,这么奇幻的经历,到时候一定会大爆,再卖个影视版权,我们一家子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这番话虽是有些稚气,却也被林墨说得豪情万丈。
老高争着说,“那你记得要把老高我啊,塑造得高大威猛些!最好还有绝技的那种!”
“我才是盖世大侠好吧!出场给我写得帅一点!”
齐烽拍了老高一巴掌,很是不服地强调。
众人都在欢笑,然而黑暗中城主的嘴角却只有一抹苦涩的笑容。
悄悄转过头低声问身边同样沉默的林纾,“纾纾,你呢?”
黑暗中林纾愣了愣,似乎她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城主同样沉默。
她在地府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的人,也只有林纾能让她真正敞开心扉。
可是,离别的日子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快到让人连好好告别都来不及。
“你呢?”
林纾淡淡的嗓音从一边传来,城主同样愣了愣。
她,她能怎么打算呢?
不过是守着这暗无天日的枉死城度日罢了。
“我......就上班,下班呗。”
这话说得苦涩,就连隔着小悠的江又年都听到了。
“小悠,你怎么打算的?”
江又年在黑暗中侧头看向小悠,就连另一边叽叽喳喳说笑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小悠的功业值早就满了,但是他却不愿意走。
不仅仅是因为谢南州的事情,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害怕,害怕那种站不起来的无力感。
本以为小悠还会像之前一样回避,岂料这次他却回答得格外轻松。
“我啊!回去之后就好好吃药,乖乖吃饭,努力康复,争取多活一天就多创造一天价值,要是等哪一天我活不成了也不怕,到时候来了地府我就来找城主大人报到,我要做她的左膀右臂!”
闻此言,城主在黑暗中破涕为笑,心酸地揉了揉小悠的脑袋。
“我们小悠长进了,放心吧,你会好起来的。”
其余人虽是红了眼眶,却无一不说着玩笑话掩饰背后的伤感。
“好啊!你小子!到时候我还做你大哥!”
齐烽隔着一堆人喊着话。
岂料小悠一听就炸毛了,“你才不是我大哥,小谢哥哥才是我大哥!”
此话一出,空气中突然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似乎众人才想起来开始这个话题的江又年,送走谢南州,他要怎么办呢?
黑暗中江又年察觉到的空气中凝滞的沉重气息。
手上忽然传来点点痒意,江又年垂眸看去,一双晶亮的眼睛正眨巴眨巴看着他。
虽然谢南州不知道其他人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笑,他就跟着笑。
现在,大家忽然间安静了,他也察觉到了身边江又年情绪的低落。
有些不安地拉着他的手。
江又年咽下胸口翻涌的苦涩,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睛只觉得命运弄人。
他就连跟谢南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眼前的他,并不是完整的他。
他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没想到,当初小村祠堂的那一别就是永别了。
江又年此刻才终于明白。
为什么深秋的那个晚上他跟谢南州提议回中转站。
他却留自己过完年再走。
江又年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心如刀割。
过年不是团圆日吗?
谢南州,你让我以后怎么过年?
怎么在每一个没有你的年里团圆?
有一道轻柔的力道缓缓靠近,温顺地窝进江又年的颈窝。
江又年吸了吸鼻子,缓缓歪头靠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任由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夜空里静下来,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不时有叹息声响起。
直至后半夜,才渐渐入眠。
第二日清晨,江又年悠悠转醒。
昨晚上他后半夜才睡,但是睡得很沉。
没想到这会儿起来,大通铺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外面传来清脆的鸟鸣,已经天光大亮了。
江又年不得不感慨谢南州真会享受,虽是在怨境中。
本是不该有天,不该有日月星辰的的地方。
偏偏就是这么好,每一套房子里都一套完整的天气系统,是以在这里,就好像跟在上面一样。
江又年迈出房门的那一刻,看着眼前出现的人,他几乎忘了呼吸。
对面那人缓缓靠近,面容和蔼。
“睡醒啦?”
江又年吃惊得连连后退,“你......你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