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一个好孩子,谁不想获得所有人的爱和认可
可为什么他偏偏有那么多的情绪、那么多的不满要发泄,他们说他是顽童,是叛逆少年,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却从没有人发现,这是他无声的反抗,至于他到底在抗议什么,没有人过问
他受了委屈,还要背负骂名,呵,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啊,被亏欠的人在付出,被欺负的人在忏悔,被丢掉的人在努力寻找
他是男人,他不能哭,不可以脆弱,不应该计较
他活该承受所有的狂风骤雨,像英雄一样在刀山火海、枪林弹雨中挣扎求生,不言苦不求爱,要把柔软的心脏也炼成钢铁,把鲜活的血肉铸成铠甲
她们似乎忘了,男人也是人,也有和她们一样柔软的心脏和细腻的感情,他也会孤独,被遗弃时也会失落
当委屈得不到安抚,便会进化成更可怕的情绪,也许是愤怒、憎恨、同归于尽的报复心理,也许是自闭、抑郁、放弃自我的弱势心理,两种极端,他都经历过了
回想过往种种,所有让他自残形愧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会用打架闯祸宣泄自己对江美都新欢的不满,会与各任继父对抗表达自己对家庭生活的不满,故意整出很大的幺蛾子来吸引不知所踪的母亲的关注…
曾经面目可憎的嘴脸,是故意伤害江美都,也在伤害他自己
他是好孩子,他是想做一个好孩子的,真的
可是做一个好孩子没用,他试过乖巧懂事,也试过讨好顺从,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江美都还是对他不屑一顾,下一个男人什么时候被领进门也由不得他决定,甚至连和母亲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长出满身的刺,要喊的声嘶力竭才可以被听到,要桀骜不驯闯下弥天大祸才可以换来两声谩骂
是的,他是好孩子,是她不对
江盛起初还努力克制,只是压抑多年的委屈如洪水般袭来,即使是男人尊严的铜墙铁壁也抵挡不住,他由哽咽到低声抽噎,直到爷爷粗糙枯槁的大手抚上后背,他终于不再强撑,伏在爷爷膝头嚎啕痛哭起来
徐可心也因为被泪水淹没,从睡梦中醒来,听到院中江盛的哭声,起身来看
爷爷抬头看看徐可心,没有说什么,依旧安抚着肆意宣泄情绪的江盛,好像江盛不是一个外人,而是他的亲孙子
徐可心站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江盛要哭,为什么要趴在她爷爷的身上哭,只是那份哀伤的浓度太大,像酒气一般把她熏醉了,不知为何,她也想再痛哭一场
爷爷朝一旁努了努嘴,示意徐可心搬来小板凳坐下,徐可心乖乖照做,也围着火炉坐下来
三人如此静坐了许久,天上繁星闪烁,小院这点被火炉烘烤着的地方驱散着四周侵袭而来的寒意,一如家人庇护下的一方温室
不知过了多久,潮水逐渐消退,江盛慢慢起身,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徐可心
徐可心还是第一次见涕泗横流、泪眼滂沱的江盛,他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她伸手也搭在江盛肩膀,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便没有言语
江盛看看她,又看看爷爷,她和她的家一样,是可以兜住爱和情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