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青石镇笼罩在一层薄雾中,青石板路上铺满金红的落叶。李承道身着灰布道袍,腰间系着褪色的黄符袋,手中的铜铃随着步伐发出细碎声响。他身旁的林婉儿扎着双马尾,鹅黄色的裙摆上绣着俏皮的小狐狸,此刻正踮着脚尖,好奇地打量着街边的店铺。
\"师父,听说这镇上有座凶宅?\"林婉儿眨着大眼睛,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
李承道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街角贴着的褪色告示。那是十年前的婚讯,宣纸早已泛黄,墨迹却依然鲜红如血:\"青石镇首富徐府,三日后迎娶苏玉娘为媳。\"告示边角被风雨侵蚀出锯齿状的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暮色渐浓时,师徒二人在镇口的悦来客栈落脚。掌柜是个驼背的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沧桑,接过银子时,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二位要住店?旁的都行,千万别打听徐家的事。\"
\"为何?\"李承道将铜钱轻轻放在柜台上,目光如炬。
掌柜的神色骤变,慌忙抓起铜钱收进抽屉:\"客官莫问,保命要紧。\"说罢,他转身擦拭酒杯,却将杯子重重摔在柜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深夜,李承道被一阵阴森的唢呐声惊醒。推开窗户,寒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远处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林婉儿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手中紧握着桃木剑:\"师父,那声音...\"
\"是从徐家大宅传来的。\"李承道神色凝重,窗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朱砂画的辟邪符,符纸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渍。他伸手触碰符纸,突然一阵阴风吹灭油灯,黑暗中传来指甲抓挠窗户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进来。
林婉儿迅速点燃油灯,却发现窗外空无一物。就在这时,客栈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她面容憔悴,发髻凌乱,额头上还沾着泥水:\"道长救我!\"
李承道快步上前扶住妇人:\"夫人莫慌,慢慢说。\"
\"我是苏明珠,苏玉娘的妹妹。\"妇人抓住李承道的衣袖,眼中满是恐惧,\"十年前那场婚礼,我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徐家大宅夜夜闹鬼,已经害了三条人命。求道长破除诅咒,还我姐姐一个公道!\"
李承道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妇人颤抖的手上。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精致,却在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的。\"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徐家。\"
次日清晨,李承道师徒跟着苏明珠来到徐家大宅前。朱漆大门早已斑驳脱落,门上的铜环布满铜绿,门两侧的石狮子双目圆睁,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苏明珠伸手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心。\"李承道将林婉儿护在身后,取出一张黄符贴在门上。符纸刚一贴上,便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缕青烟。
穿过长满荒草的庭院,三人来到正厅。褪色的囍字在墙上摇摇欲坠,供桌上摆满腐烂的喜糖和断齿的红烛。林婉儿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蛛网,突然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地砖。暗格应声而开,一本泛黄的日记滚了出来。
苏明珠脸色骤变,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林婉儿捡起日记,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但仍能辨认出关键的字句:\"徐守业...设计害死...强娶...砒霜...\"
\"不!\"苏明珠突然尖叫一声,扑过来抢夺日记。李承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在这时,一阵阴笑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黑影从梁柱间爬出,它们身着残破嫁衣,脸上的囍字不断渗血。
\"快走!\"李承道拉着林婉儿后退,却发现来时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苏明珠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眼神变得空洞无神:\"你们不该来的...\"
林婉儿握紧桃木剑,却感觉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那些黑影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李承道迅速扯下腰间的符绳,口中念念有词,符绳如灵蛇般飞向四周黑影。林婉儿也不示弱,桃木剑舞出朵朵剑花,剑身上的朱砂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然而,黑影们却似无形之物,符绳穿过它们的身体毫无作用,桃木剑砍上去只激起一阵黑雾。
\"师父,这些东西根本伤不了!\"林婉儿大声喊道,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她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不断逼近的黑影。
李承道眉头紧皱,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混着朱砂撒向空中:\"这些怨灵被怨念缠绕,寻常法术难起作用!\"他的目光扫过苏明珠,发现她正站在阴影中,嘴角挂着冷笑,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
就在此时,一阵阴风吹过,地上的日记被翻开新的一页。李承道余光瞥见日记上的字迹,心中一惊——那上面赫然画着一个诡异的阵法,与眼前黑影出现的情形极为相似。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婉儿,护住心脉!\"李承道大喊一声,迅速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桃木剑上。剑身顿时红光大盛,他挥舞着桃木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符咒。符咒所到之处,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
然而,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三人团团围住。林婉儿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护身符,那是她下山时师父特意为她准备的。
\"苏明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李承道厉声质问,目光如炬地盯着苏明珠。
苏明珠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目的?我的目的就是让你们这些道士为我姐姐陪葬!\"她的面容突然扭曲变形,皮肤变得惨白,双眼凸出,活脱脱一个厉鬼的模样。\"十年前,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没有一个愿意为我姐姐伸冤!如今,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林婉儿心中一颤,原来苏明珠早就被怨灵附身。她握紧桃木剑,正要冲上去,却被李承道拦住。
\"小心,她身上的怨气太重!\"李承道说着,从符袋中取出一张镇魂符。这张符是他用三年时间,采集天地灵气绘制而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舍得用。
镇魂符刚一出手,整个大厅顿时亮如白昼。苏明珠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黑影被强行逼出。然而,黑影并没有消散,而是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那人形轮廓穿着破旧的嫁衣,脸上的囍字鲜红如血,正是苏玉娘的模样。
\"姐姐!\"苏明珠恢复了一丝清明,泪流满面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苏玉娘的怨灵却充耳不闻,她伸出长长的指甲,直扑李承道师徒。李承道迅速布下八卦阵,试图困住怨灵。然而,怨灵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八卦阵在怨灵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林婉儿看到师父脸色苍白,知道他已经消耗了大量法力。她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的是师父炼制的驱邪药水。她将药水泼向怨灵,同时大声喊道:\"师父,就是现在!\"
李承道趁机将镇魂符贴在怨灵身上。怨灵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整个大宅都开始摇晃。屋顶的瓦片纷纷掉落,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在混乱中,李承道发现苏明珠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他心中一动,俯身查看,发现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一行小字:\"子时,乱葬岗,真相。\"
就在这时,怨灵挣脱了镇魂符的束缚,再次向他们扑来。李承道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拉起林婉儿,背起苏明珠,冲向大门。
门外,夜色深沉,寒风呼啸。李承道望着手中的字条,陷入沉思。乱葬岗,那个十年前花轿经过的地方,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而子时即将到来,他们又将面临怎样的危险?
林婉儿看着师父凝重的神色,轻声问道:\"师父,我们真的要去乱葬岗吗?\"
李承道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去。无论前方有什么,我们都要查出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师徒二人带着昏迷的苏明珠,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夜色中,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屈的意志。而在他们身后,徐家大宅的门缓缓关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在诉说着十年前那场悲剧的冤屈与不甘。
子时的梆子声划破夜空,李承道背着昏迷的苏明珠,与林婉儿并肩踏入乱葬岗。腐臭的气息裹挟着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坟头的引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断碑残垣间散落着森森白骨,几盏忽明忽暗的鬼火贴着地面游弋,宛如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师父,这里不对劲。\"林婉儿攥紧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钱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她瞥见左侧土包后闪过一抹红影,像是嫁衣的裙摆,可定睛再看,却只剩一株歪斜的枯树,枝桠上挂着半片褪色的红绸,在风中诡异地飘动。
李承道突然停下脚步,目光锁定前方一座新坟。坟头的黄土还泛着湿润的光泽,没有立碑,却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正是新娘出嫁时压箱底的喜剪。他蹲下身子,指尖拂过坟前的灰烬,眉头越皱越紧:\"有人在此焚香烧纸,最迟不超过两个时辰。\"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如同无数人穿着绣花鞋在泥地里奔走。林婉儿后背发凉,感觉有发丝扫过脖颈,猛地转身,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在地面扭曲变形。\"师父!有东西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李承道突然捂住她的嘴,同时另一只手迅速甩出三张符纸,呈三角阵型钉入地面。
黑暗中传来尖啸,三个身着嫁衣的怨灵从地底钻出。她们的面容肿胀腐烂,眼眶里爬满蛆虫,却依然执着地保持着新娘的装扮,盖头歪斜地挂在头上,凤冠上的珍珠早已黯淡无光。其中一个怨灵伸出青紫的手臂,指甲足有三寸长,直取李承道咽喉。
\"破!\"李承道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红光暴涨,一剑劈下,怨灵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黑烟消散。然而,黑烟并未完全散去,而是在空中重新凝聚,数量竟比刚才多出一倍。
林婉儿见状,急中生智,从腰间掏出师父炼制的\"驱邪香囊\",扯开系带抛向空中。香料爆开的瞬间,燃起淡蓝色的火焰,怨灵们发出恐惧的嘶吼,纷纷后退。趁此机会,李承道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一道金色的符阵在脚下展开,将怨灵困在其中。
就在他们全力对付怨灵时,昏迷的苏明珠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嘴角上扬露出诡异的弧度,缓缓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刺李承道后心。林婉儿眼尖,惊呼一声:\"师父小心!\"同时甩出软鞭缠住苏明珠的手腕。
李承道闻声侧身躲过,却见苏明珠冷笑一声,匕首一转,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落在地,瞬间化作一条血蛇,朝着符阵游去。符阵在血蛇的侵蚀下,金光渐渐黯淡,怨灵们趁机挣脱束缚,再次扑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乱葬岗深处传来一声悲泣,如同杜鹃啼血。所有怨灵突然停住动作,齐齐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李承道和林婉儿顺着它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立在高坡之上。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浓烈的怨气。
\"玉娘!\"苏明珠突然恢复神志,泪流满面地喊道,\"姐姐,我对不起你...\"话未说完,便又陷入昏迷。
红衣女子缓缓抬手,指向李承道手中的日记。李承道心领神会,翻开日记,大声念出其中记载的内容:\"徐守业买通仵作,伪造我未婚夫的死因;勾结官府,强抢民女...这一切,都是你在指引我们?\"
红衣女子微微点头,周身怨气翻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李承道明白,这是她在将所有力量汇聚,准备做最后的了结。他转头对林婉儿说:\"婉儿,等下我困住怨灵,你趁机找到当年的骸骨。只有让玉娘入土为安,才能平息她的怨气。\"
林婉儿重重地点头,握紧桃木剑。李承道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法力注入符纸,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符纸化作漫天金光,再次将怨灵困住。林婉儿趁机冲进乱葬岗深处,在红衣女子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座没有墓碑的小坟。坟前杂草丛生,却有一朵血色的花独自绽放。
她挥剑斩断杂草,奋力挖掘起来。泥土下,一具白骨渐渐显露,手腕上还戴着一对银镯子,刻着\"永结同心\"的字样——正是玉娘与未婚夫的定情信物。林婉儿小心翼翼地将骸骨收起,此时,红衣女子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她的面容也清晰可见,那是一张满含悲戚与不甘的脸。
\"姐姐,安息吧。\"林婉儿轻声说道。红衣女子露出欣慰的笑容,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空中。失去了操控者,怨灵们也纷纷消散,乱葬岗终于恢复了平静。
李承道走到林婉儿身边,望着手中的骸骨,长叹一声:\"走吧,我们带玉娘回家。\"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阴影中,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李承道师徒捧着苏玉娘的骸骨往镇里走,林婉儿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苏明珠仍在昏迷中,呼吸微弱,发梢还沾着乱葬岗的泥草。
\"师父,玉娘的怨气虽散,可我总觉得还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林婉儿猛地转身,桃木剑直指身后枯树,剑刃却只劈开一团虚无的雾气。李承道神色凝重,摸出两枚铜钱在掌心搓动,铜钱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却带着异样的滞涩——这是附近有阴邪之物徘徊的征兆。
行至镇口,本该紧闭的城门却大敞四开,两盏白灯笼在门楣上摇晃。李承道瞳孔骤缩,那灯笼上赫然画着扭曲的囍字,与徐家大宅中的如出一辙。\"退后!\"他猛地将林婉儿拽到身后,袖中三枚铜钱夹着符纸飞射而出,钉入城门立柱。铜钱刚一接触木头,竟腾起阵阵白烟,立柱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欢迎...来赴宴...\"沙哑的女声从城门上方传来,李承道抬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倒挂在横梁上,穿着的嫁衣布满血污,腐烂的脚掌正对着他的脸。林婉儿反应极快,桃木剑裹挟着朱砂粉末刺向那身影,却只削下几缕枯黄的头发。
\"这不是玉娘!\"李承道嗅着空气中刺鼻的尸臭味,突然想起在乱葬岗时,玉娘的怨灵周身萦绕的是冷冽的怨气,而眼前这股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腐尸味,更像是被人为豢养的邪物。他迅速结印,口中念动咒语,道袍上的太极图泛起微光,形成一道屏障将邪物逼退。
三人趁机冲进镇子,街道上寂静得可怕,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却从门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林婉儿壮着胆子用剑尖挑起一户人家的门帘,屋内景象让她差点尖叫出声——满墙的囍字都被鲜血覆盖,桌椅上摆满腐烂的婚宴菜肴,七个穿着寿衣的稻草人坐在桌前,胸口都贴着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符。
\"这些稻草人...\"李承道俯身查看,发现稻草人的关节处缠着红绳,绳结打法正是邪术\"七煞锁魂阵\"的布置手法。更诡异的是,其中一个稻草人胸口的黄符上,赫然写着林婉儿的生辰八字。
\"有人在针对我们!\"林婉儿话音未落,街道尽头传来唢呐声,一支送亲队伍缓缓走来。纸扎的马车由无头马牵引,轿帘上绣着的凤凰眼睛竟是两颗人眼球。李承道立即掏出符纸,却发现怀中的符纸全部变成了白纸,上面还印着血手印。
\"用这个!\"林婉儿扯开衣领,露出脖子上戴着的银质八卦吊坠,这是她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护身符。李承道将吊坠握在手中,注入法力,吊坠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送亲队伍在光芒中发出阵阵惨叫,纸扎的车马开始自燃,从轿子里爬出无数蜈蚣,密密麻麻地朝着他们涌来。
千钧一发之际,街角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李承道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人手中提着的竹篮里,露出半截穿着嫁衣的人偶。\"追!\"他带着林婉儿追进小巷,却发现地上散落着几片银杏叶,叶面上用血画着指向豆腐坊的箭头。
豆腐坊的门虚掩着,腐臭味比之前更浓烈。李承道推门而入,屋内漆黑一片,唯有灶台上点着三根白烛。烛火摇曳间,墙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人影,像是有人在举行婚礼。林婉儿举起吊坠,光芒照亮四周,他们这才看清,房梁上倒挂着七具尸体,正是十年前参与强娶苏玉娘的徐家族人,他们的脸上都被刻上了囍字,尸体下方的地面上,用朱砂画着巨大的阵法。
“原来真正的阵眼在这里。”李承道看着阵法中央放置的苏玉娘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七根黑香,香灰呈诡异的弯曲状,指向不同的方位。他正要上前毁掉阵法,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笑声——是苏明珠!
苏明珠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刻她眼神空洞,嘴角上扬到不自然的角度,手中握着一把剪刀,正是乱葬岗新坟上出现的那把。“你们以为,玉娘的怨气散了就结束了?”她的声音忽男忽女,“十年前,是有人让她化作厉鬼,而现在,该让你们尝尝被怨念吞噬的滋味了!”
林婉儿举剑冲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苏明珠手中的剪刀突然脱手飞出,直取李承道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李承道抓起灶台上的黄豆撒向剪刀,剪刀发出一声悲鸣,坠落在地。
“阵法需要活人献祭才能完成。”李承道大声对林婉儿喊道,“玉娘的骸骨是阵眼之一,他们想借我们的手,让玉娘彻底变成噬血厉鬼!”他迅速掏出最后一张符纸,咬破指尖用血在符纸上重新绘制符咒,符咒化作一道流光射向苏玉娘的牌位。
牌位轰然炸裂的瞬间,整座豆腐坊开始剧烈摇晃。苏明珠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涌出黑色的雾气。林婉儿趁机甩出软鞭缠住她的手腕,却发现苏明珠的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有无数虫子在啃噬她的血肉。
“救...救我...”苏明珠突然恢复清明,眼中满是恐惧和哀求。李承道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她身上,黑色雾气发出滋滋声响,渐渐消散。苏明珠瘫倒在地,昏迷前,她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半朵莲花。
“去找...另一半...”她气若游丝地说完,便昏死过去。李承道捡起玉佩,发现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徐”字——这是徐家的标记。而此时,豆腐坊的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拼凑出一段尘封的秘辛:“徐家长子徐守仁...借尸还魂...”未及读完,整面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隐藏的暗室。
暗室中央摆着一口朱漆棺材,棺盖上用金线绣着完整的并蒂莲——正是苏明珠玉佩上图案的另一半。林婉儿握紧玉佩,发现凹槽与棺盖上的莲花严丝合缝,当玉佩嵌入的刹那,棺材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开启。
棺中躺着的并非尸体,而是个身着喜服的男子。他面容与告示上的徐守业有七分相似,却更显阴鸷,眉心处贴着的镇魂符已泛黄开裂。李承道瞳孔骤缩,突然想起镇上老人曾说徐家有两子,兄长徐守仁早夭,却从未见过坟墓。
“原来十年前暴毙的不是徐守业,而是借尸还魂失败的徐守仁。”李承道的声音被暗室的回音拉得发颤。话音未落,棺中男子突然睁眼,腐烂的嘴唇咧出诡异弧度,“好个游方道士,竟能查到这一步。”
男子双手撑着棺材坐起,身上喜服片片碎裂,露出布满符咒的胸膛。林婉儿这才看清,他心口位置赫然插着半把剪刀——正是苏玉娘的喜剪。“当年我看中玉娘的生辰八字,本想借她魂魄完成还魂术,”徐守仁的指甲暴长三寸,“谁知那贱人宁死不从,反倒用剪刀毁了我的肉身!”
暗室顶部垂下无数红绸,如同绞索缠住三人。李承道迅速甩出捆仙绳,却被红绸绞成碎片。林婉儿举起桃木剑劈砍,剑刃却被腐蚀出斑斑锈迹。徐守仁的笑声震得四壁震颤,“现在,该用你们的血来修补我的魂体了!”
千钧一发之际,昏迷的苏明珠突然咳嗽着醒来。她的眼神恢复清明,却泛起诡异的青芒,“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话音未落,一道虚影从她体内飘出——竟是苏玉娘!此刻的玉娘褪去了怨气萦绕的狰狞,一袭素白衣裙,眉目间尽是凄然。
“守仁,你我本是青梅竹马...”玉娘的声音如泣如诉,徐守仁的动作明显滞了滞。原来当年徐守仁因家族内斗被下毒,为求生才走上邪道。他觊觎玉娘命格,设计害死她未婚夫,却在还魂时被拼死反抗的玉娘破坏阵法,从此被困在阴阳之间。
林婉儿趁机将苏玉娘的骸骨放在棺材边缘,骸骨突然发出莹莹白光。李承道大喝一声,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将积攒的最后法力注入其中:“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金色符印照亮整个暗室,徐守仁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上符咒纷纷燃烧。
“为什么不杀了我!”徐守仁在金光中痛苦挣扎。玉娘的虚影飘到他身边,伸手抚过他逐渐透明的脸,“当年若你肯告知真相,又何至如此...”随着玉娘的话音,徐守仁的戾气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玉娘体内。
暗室的红绸尽数化作灰烬,李承道力竭倒地。林婉儿急忙扶住师父,却见他嘴角溢出黑血——在乱葬岗时中的尸毒早已侵入心脉。苏明珠踉跄着扑到玉娘骸骨旁,泣不成声:“姐姐,对不起,我不该为了复仇,轻信邪道...”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玉娘的虚影最后看了眼故乡的方向,缓缓消散。李承道挣扎着掏出药瓶,倒出最后两粒丹药:“这‘回魂丹’...给镇上中邪的百姓...”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林婉儿红着眼眶背起师父,苏明珠抱着姐姐的骸骨跟在身后,三人走出豆腐坊时,朝阳恰好跃出地平线。
此后,青石镇再未响起过诡异的唢呐声。苏明珠将徐家大宅改建成义庄,专门安葬无人认领的尸骸。李承道在林婉儿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康复,临走前,师徒俩在乱葬岗立了块无名碑。每当月圆之夜,附近的村民都说能看见一对男女的影子,手牵着手,沿着当年花轿走过的路,缓缓走向远方。而那半朵莲花的玉佩,被苏明珠埋在碑下,见证着这场跨越十年的爱恨情仇,终于画上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