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得让海军出动。”
“司令官,你是认真的吗?”
“我也不愿说这种话。但眼下的局势,除了这一条路,别无妙计。”
新加坡是座孤岛,一旦海上补给被切断,只能坐以待毙,渴死饿死。若是海军能出动战舰与航空母舰,从海上攻打新加坡,那么就算是盟军也撑不了多久。
只要接连取得几次胜利,就能逼得那个鼻孔朝天的珀西瓦尔不得不面对“是,还是不是”的最终问题——投降。
“可问题是,海军那些家伙会因为我们一声呼喊就乖乖赶来吗?”
“没错,按照我们派往海军的密探汇报,他们仍旧只顾在太平洋上拼命立功。”
“嗯......”
问题就在这里。
正如在座的陆军军官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一样,海军是否会理会他们的请求,根本无法保证。
换作其他国家,把密探派到本国另一支军队中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这是日本军队,在这个庞大的军械巨兽里,其实存在着两个国家:日本陆军和日本海军。
所以山下才会说,召唤海军比和敌人作战还难。那不是夸张,而是实情。
“与其这样,不如干脆我们自己造军舰来运用。”
“赞同。”
更荒诞的是,历史上日本陆军最后真的这么干了。这在世界军事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当然,他们之所以说出这种话,不过是出于陆军一贯对海军的怨恨。陆军不可能真的预见到未来。
“无论如何,现在能走的路只有这一条。我亲自去大本营游说。东条首相虽厌恶我,但这关系整个陆军,至少这一次他不会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当然,即便东条英机出面,珍珠港偷袭和菲律宾占领的胜利早已让海军翘起尾巴,他们会不会连装聆听的姿态都懒得摆,实在难说。但眼下山下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
“话说回来,辻那家伙怎么又不见了?不会又擅自摆出指挥官的架子吧?”
“他......他说要肃清部队里的华人......”
“什么?!”
副官神色犹豫地说到一半,山下额角青筋暴起。辻的老毛病又犯了——没命令,自己随意行事。
“华人?难道就因为是华人,就敢随意处决天皇陛下的士兵?现在正是部队损耗严重、人手越来越紧缺的关头!”
“......”
“八嘎牙路!那样只会让华人的反感更深!”
随着山下一声怒喝,军官们全都噤声,彼此交换眼神。
自战争一爆发,日本便在xx推行强制征兵。山下的部队里,也有不少被拉到马来亚战场的xx籍士兵和劳工。与此同时,汉斯的外籍军团则用扩音器进行对空广播、投撒传单,号召华人脱队投奔他们。确实有不少人选择了叛逃。
这让山下头疼不已,而辻政信这混账参谋却不但不帮忙,反而火上浇油。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自觉自己是参谋?’
不,他正因为是参谋才更加肆无忌惮。
日本陆军深受普鲁士和德意志军制影响,引入了权力极大的德式参谋制度。结果参谋军官权威过分膨胀,辻政信这种人便借此在军中横行霸道。
更恶劣的是,他一边装作指挥官,一边又极力回避担任真正的指挥职位,因为一旦是指挥官,失败就得背责。
山下对他恨之入骨,正因如此。更别提他还大肆参与战争罪行,比起只会无能折腾的所谓“三大马鹿”,辻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反正迟早要和德国人开战,干脆连这德式参谋制度也一并废掉算了。’
山下心中暗暗腹诽。但若真让德国军官听见,恐怕会满脸冤屈,因为在德军里,哪怕再强调参谋的作用,要是有人像辻这样搅乱军纪,早就被送上军法审判了。
这更像是西方舶来制度在日本文化里彻底变质、恶化的一个典型。
“总之,立刻把辻叫回来,让他别再胡闹,马上回司令部!”
“哈!”
对副官下达命令后,山下靠在椅背上,满心疲惫。
为何敌人尚且好对付,偏偏自己人更让人头疼?
山下只觉得满腔都是叹息。
......
“亲王殿下,听说山下的请求已经到了。”
“啊,是东条君。没错,他说攻打新加坡需要海军的支援。”
几日后,东京大本营果然收到了山下奉文的请求。
“果然如此。”
从陆军参谋总长、皇族出身的闲院宫载仁亲王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东条英机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早已预料的神情。他早就打算发动南方攻势,而其中的新加坡攻略必须要陆海军联合作战才能实现。
然而,海军根本不听陆军的意见,执意要把主力开向珍珠港和太平洋。结果便是,陆军只能孤身一人投入新加坡战役,失败几乎成为必然。所有的责任,自然要算到海军头上。
“我虽然厌恶山下,但新加坡战役迟迟不能进展,也不能完全怪他。要是海军那帮家伙早一点按计划配合陆军,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了。阁下说是不是?”
“是啊,首相说得对。”
“他们想要轰炸珍珠港,我也忍痛批准了;甚至冒着外交风险进攻菲律宾。既然如此,现在轮到他们来配合陆军,才合乎情理。”
所以,东条英机这一次果然如山下所料,选择站在他这一边。尽管东条厌恶这个皇道派将领,甚至巴不得把他调去满洲远离权力中枢,但在对付海军这件事上,他和山下却出奇一致。
“那我立刻把大本营的意思传达给海军吧。”
“嗯,拜托了。”
于是,代表陆军意志的东条下令,要求海军停止在太平洋的“游戏”,回到原计划,协助陆军拿下新加坡。
“什么?大本营要我们去帮山下攻占新加坡?”
“哼,看来陆军把我们当成使唤的下人了。”
日本海军的最高指挥官、军令部总长伏见宫博恭亲王,以及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果然没有欢迎东条的命令。相反,两人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
这就是陆军,废物。十几万大军,却连一个新加坡都啃不下来,反而来求海军帮忙。
“日俄战争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日之本大地上,真正有能力的军队只有我们海军。是吧,山本君?”
“总长所言极是。老实说,我甚至怀疑这点小事值得我们动用舰队吗?”
“不过,要是山下真的攻不下新加坡,那对海军来说恐怕也不是好事吧?”
“长官,既然这么担心陆军,要不你亲自带舰队去一趟新加坡?”
“......”
这是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南云忠一插嘴说的。山本五十六向来瞧不起他,立即冷笑回击。
南云出身所谓“舰队派”,坚信战列舰才是海军之本;而山本则是“条约派”中坚,主张航空战力优先。
两派之争早在1930年代就埋下了祸根。
南云反对山本的珍珠港作战计划,惹得山本愤怒不已。按照本来安排,珍珠港袭击该由南云指挥,但山本不放心,亲自挂帅,还故意把南云支到菲律宾方向去。
山本之所以如此,不仅是因为两人不合,更是因为这场袭击得到了昭和天皇的亲自批准,绝对不能失败。他要亲手把这场豪赌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事实上,南云对航空作战一窍不通,担任机动部队司令官纯粹是资历使然。让他来指挥珍珠港,几乎等同于拿全局去冒险。山本既然拿出了身家性命去推行计划,又怎能把胜负交给一个门外汉?
“该死的家伙......”
南云心中对山本的怨恨翻滚不休,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因为珍珠港袭击大获成功,山本的威望空前高涨,自己的话语权反而被压到谷底,如今只能逆来顺受。
“更何况,新加坡的战略地位有多重要,这里所有人都很清楚。你那点浅薄的想法,最好少往外说。”
“......遵命,司令长官。”
于是,堂堂一代海军上将,竟落到如同挨训小卒的境地。南云心里委屈得几乎要流泪。
“哼,陆军的‘恳求’我们不是不能答应,但很遗憾,现在联合舰队正忙于确保太平洋的优势,实在抽不出身。”
“没错,放下自己的事业去替别人擦屁股,可不是明智之举。”
山本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伏见宫点了点头。说白了,他们打算借陆军的困境来要价,反正此刻山下的部队还没有到崩溃边缘。
若是东条看见这一幕,必然要破口大骂“这帮海军八嘎又发疯了”,甚至可能认真考虑动用武力来威慑。
然而,讥讽与傲慢的笑声还未散尽,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划破东京的天空。
“嗯?”
“这是......!”
笑容瞬间凝固,他们的傲慢也随之土崩瓦解。
响彻全城的防空警报,正无情地昭示着新的危机已经到来。
......
“新加坡似乎还撑得住啊。”
“是啊,本还想着要不要追加派遣海军陆战队,但看来完全是多余的顾虑。”
随着凯特尔部长的笑声,汉斯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德意志军的战果固然斐然,但真正令人振奋的,是那些外籍军团的表现。他们不仅让那些沾染帝国主义恶习的英国军人刮目相看,甚至连一向继承父辈白濠主义偏见的澳大利亚军人,都不得不由衷称赞。
所谓白濠主义(白澳政策\/white Australia policy),正是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澳大利亚社会流行的一种极端种族主义思想,强调白人至上、排斥亚洲移民。而如今,竟连这种群体也对他们刮目相看,可见他们的战斗何等令人信服。
这些年来的投资与支持并非徒劳,想到这里,汉斯心头涌起一阵畅快。就这样一路坚持下去,直至日本彻底覆灭。
“总理阁下,庆祝胜利固然重要,但遗憾的是,我们眼下有更严重的问题。”
“我知道,阿登纳部长。拉·罗克似乎终于察觉了我们的登陆计划,是吗?”
消息传来,拉·罗克已经开始在大西洋沿岸构筑防线。情报称,他甚至拷问被俘的英国政客,以此逼供消息。看来这家伙已是心慌意乱,眼里再无任何顾忌。
“死后他打算如何赎罪,真是令人费解。”汉斯心底冷冷一笑,不过这也并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
“如此一来,我们的登陆计划是不是要泡汤了?”
“恐怕可能性很大。”
登陆地点从未正式敲定,因而谈不上泄露,但随着法国在大西洋沿岸加紧修筑防御,整个登陆作战的风险骤然提升。即便是再执着于登陆的丘吉尔,在这样的局势下恐怕也无法再固执己见。
“看来,我们得为攻打法国另寻途径了吧,曼施坦因总长。”
“......”
“曼施坦因总长?”
“啊,抱歉,总理阁下。我刚才一时陷入了思考......”
“真是少见。”
毕竟以往的他极少表现出这样的失态。
“是有什么地方让你在意吗?”
“是的。我在想,或许现在就取消登陆作战,还为时尚早。”
“嗯?”
“容我详细说明的话......”
“总理阁下!”
曼施坦因正欲开口,某人的秘书却像往常一样突兀地闯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先抱歉了,总长。”
“没关系。”
汉斯向曼施坦因点头致歉,随即转向秘书。没办法,每次秘书突然闯进,总有大事发生,不容忽视。
“那么这次,究竟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
“是好消息。刚刚接到卡尔斯司令的联络,美军太平洋舰队与我们联合实施的东京空袭作战已经成功。”
“哦。”
继新加坡接连传来捷报之后,又一则喜讯落在心头,汉斯的心情瞬间愈发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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