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傲慢的女声,划破了金帐内的死寂。
“拳脚功夫,不过是莽夫之勇。”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华丽皮裘的女人站了起来。
她身旁,卧着一头神骏非凡的黑色驼王。
体型比寻常骆驼大了近半,双峰高耸,眼神睥睨,与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她一只手正轻轻抚摸着驼王颈部的鬃毛,姿态傲然。
正是以骑射闻名西疆的鸣驼部首领,乌兰。
她环视一周,视线在昏死过去的萨隆身上轻蔑地一扫而过,最终落回李承泽身上。
“我西疆儿女,当以弓马论英雄。”
“我提议,百丈之外,立三根细香。”
乌兰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帐内所有杂音。
带着天生的傲慢与强势,传遍了金帐的每一个角落。
“谁能一箭齐断,谁才有资格,谈这片草原的归属!”
话音落下,整个金帐瞬间哗然!
百丈之外,一箭断三香?!
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
所有西疆部落首领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大雍使团这边。
第一个挑战,比的是纯粹的“力”。
这第二个挑战,比的却是登峰造极的“技”!
你们大雍,接得下来吗?
这一次,不等李承泽示意。
他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权景朔,便有了动作。
权景朔伸手,解下了背上那张看似朴实无华的长弓。
“郭将军的神弓营在迪州之战,威名早已传遍西疆。”
权景朔的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一场,便不劳郭将军大驾了。”
“就由我这个不善弓马之人,来献丑一番吧。”
话虽谦逊,可当他持弓站出来的那一刻。
帐内所有西疆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沉重了一分。
很快,便有人将三根小儿手指粗细的檀香,一路小跑,插在了百丈之外的雪地上。
百丈!
三百多米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那三根檀香细得几乎与茫茫雪地融为一体。
只能勉强看到三个微不可察的黑点。
寒风一吹,香头燃起的青烟瞬间就被吹散,根本无法作为瞄准的参照!
乌兰身旁,那名叫泽尔格的青年一言不发,翻身下马。
他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羽箭,动作快得让人眼花。
拈弓,搭箭,拉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嗡——!”
弓弦剧震,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
三支箭矢几乎在同一瞬间离弦。
成品字形,撕裂风雪,朝着那三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爆射而去!
帐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啪!”
第一声脆响!
最左侧的檀香应声而断!
“啪!”
第二声!
中间的檀香也被齐齐射断!
帐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只差最后一根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
第三支箭矢,却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堪堪擦着最后一根檀香的边缘。
带起一缕微不可察的香灰,钉入远方雪地!
“咻——!”
箭矢深深扎入雪中,只在香身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刻痕。
那截檀香在风中轻轻晃动,却终究没有断裂。
差之毫厘!
“可恶!”
泽尔格死死攥着拳头,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懊恼地低下了头。
只差一点!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金帐内,西疆众人发出一片惋惜的叹息声。
连鸣驼部箭术最强的神射手泽尔格。
施展“三星连珠”,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一箭断三香?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神话!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
再次汇聚到了那个手持长弓、神色平静的大雍男人身上。
现在,轮到你了。
鸣驼部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沉重的叹息,交织着不甘与懊恼。
权景朔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他也取了三支箭。
与泽尔格追求极致的速度截然相反。
他的动作,极慢。
慢得几乎让人窒息。
三支羽箭被他一一搭在弓弦上。
他仔细调整着彼此间最细微的角度、最微小的间距。
那动作和神情,不似在准备射箭,而是在雕琢一件传世的艺术品。
权景朔缓缓拉开长弓。
弓臂被一寸寸拉开,发出咯吱的悲鸣,弯成一个触目惊心的满月!
弓开满弦!
那一瞬,整个金帐内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风停了,雪静了,连人们的呼吸心跳,都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住。
权景朔整个人,如一尊磐石。
与那张蓄势待发的长弓,凝为一体。
他没有瞄准。
只随意看了那百丈之外的目标一眼。
“嗡——!”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弦响,如洪钟大吕,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三支箭矢,并非离弦。
而是……凭空消失!
帐内众人甚至来不及眨眼!
下一刻。
百丈之外,那三根孤零零立在雪地中的檀香,顶端香头燃烧的部分……
“噗!”“噗!”“噗!”
三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三点火星,齐齐爆裂!
旋即,湮灭在风雪之中!
断了?
不!
不是断了!
三根檀香依旧笔直地立在原地,只是顶端那一点燃烧的香头,被齐齐削去!
截面平滑如镜!
三支箭,分毫不差,同时命中!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
“哗——”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这……这怎么可能!”
“他削掉了香头?!而不是射断香身?!”
乌兰脸上那份与生俱来的傲然与强势,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幸好被身旁的驼王用头颅轻轻抵住,才没有当众失态。
乌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引以为傲的骑射,整个部落赖以为生的神技。
在这个大雍将领面前,简直就是孩童的戏嬉!
一个笑话!
金帐之内,所有西疆首领的脸色,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冰冷,还要惨白。
如果说第一场是力量的碾压。
那这第二场,就是技巧上的……精神凌虐!
就在这时,李承泽那含笑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疾不徐,却清晰地砸在每个西疆首领的心坎上。
“乌兰首领,这百丈穿杨的戏码,看着可还过瘾?”
乌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化为死灰。
她无力地挥了挥手,让那个丢尽了鸣驼部脸面的泽尔格滚下去。
自己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跌坐回兽皮大椅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