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得典雅又不失奢华的房间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富海公公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半躺在一张雕花躺椅上的圣上品茶。
青瓷茶盏上茶香袅袅,圣上轻轻吹散浮沫,小啜一口,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惬意之色,哪有半点众人想象中火冒三丈的愤怒模样。
琳琅小公主扯着黛玉一进屋,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像施了定身咒般愣住了。
眼前这情形,与她原本设想的大相径庭。
小琳琅平日里与小宇轩吵闹,胜负各半。
得知大将军是小宇轩的亲爹后,心中顿时打起了小算盘。
她满心里琢磨着,大将军是被他两个堂弟拖累的,如今自己若是能帮他说几句好话,在小宇轩面前那可就赚足了面子,还落了天大的人情,日后说不定还能理直气壮地“欺负”他一回,想想都觉得得意。
可现在这状况,让她怎么发挥呀?
就在这时,圣上抬眼间,瞧见了自己宝贝女儿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嘴角不自觉往上翘了翘,一抹宠溺的笑意在脸上漾开。
他微微抬手,无声地指了指旁边两把椅子,示意二人落坐。
权景朔一进城,圣上便从侍卫口中得知了权景朔此次回城,不仅成功带回了被北戎人抢走的粮草,还额外让北戎人赔上了不少牛羊马匹。
要知道,北戎战马可是马中翘楚,其神骏之姿,丝毫不逊色于西域声名远扬的汗血宝马。
每一匹北戎战马,都像是草原上奔跑的精灵,身姿矫健,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奔跑起来,四蹄如风,好似闪电划过天际。
他久闻北戎马的大名,每每想起,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抓挠似的,眼馋得不行。
北戎人,就是凭借着北戎马的优势,才一步步从一个小部落发展壮大起来,成为周边各国都不敢小觑的一股强大势力。
作为帝王,他只看重最终的结果。
在凉州城的这短短三天里,他让身边的侍卫,对凉州城的防务进行了细致入微的了解。
从城门的守卫换防,到城内兵力的部署,再到粮草辎重的储备,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
权景朔一直以来都恪尽职守,全力以赴守护着凉州城的百姓。
只是,负责暗中调查的侍卫们,经过一番细致深入的探查,也揪出了一些权景朔两个堂弟平日里见不得人的黑料。
但总体来说,瑕不掩瑜。
何况,权景朔一直对这两个堂弟刻意压制,即便他们心怀鬼胎、有再多的心思,可碍于职小位卑,能做的也有限。
而且,权景朔回府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雷厉风行地绑了他那两个犯下过错的堂弟,将他们押至他面前请罪。
这一举动,实实在在地做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这足以证明,权景朔是个心思澄澈、赏罚分明的将领。
他始终坚守原则,不徇私枉法。
琳琅小公主与黛玉进屋已有一炷香的工夫,里面仍是没有传出半丝儿动静。
院子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权景朔身姿挺拔,如同一棵苍松,笔直地跪在青石板上。
而同样跪在一旁的权景强和权景利二人,却与权景朔大相径庭。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越跪越心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不断啃噬着他们的内心,每过一秒,对他们都是一种煎熬。
他们快被这无形的压力吓破了胆。
林如海收到了黛玉的传音,知道无事,他长舒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拉着权景遥和小宇轩回屋了。
又过了半晌,圣上所在的屋子,原本紧闭的屋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富海公公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一甩拂尘,尖着嗓子通传:“圣上宣勇毅候权景朔觐见!”
从始至终,富海都目不斜视,连眼风都未曾扫向权景强和权景利二人,就好像这两人压根不存在似的,完全将他们当作了空气。
权景朔起身,微微整理了一下衣冠,跟在富海公公后面进屋。
屋内,一缕缕茶香如轻烟般袅袅升腾,弥漫在空气中。
圣上端坐在主位之上,面色阴沉如墨,剑眉紧蹙,深邃的眼眸中寒光闪烁,虽未吐露一言半语,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整个屋子都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权景朔心神一凛,紧走三步,来到圣前,双膝一弯,“扑通”一声俯身跪下。
他脊背挺得笔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再一次请罪:“罪臣权景朔治下不严,致使凉州城百姓遭遇抢掠,此乃罪臣之过,罪无可恕,恳请陛下责罚!”
琳琅小公主见父皇面色不虞,小嘴一撇,可不管这些。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蹦蹦跳跳几步就跑到圣上跟前,仰起粉雕玉琢的小脸,像只小猫似的,轻轻蹭了蹭圣上的胳膊,撒娇道:“父皇,你不要生气嘛,当心气坏了身子,琳琅会心疼的。”
圣上本来就是绷着脸佯装生气,听了琳琅小公主软糯糯的话,紧绷的面容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琳琅的小脑袋,又看了看一旁同样站起来的黛玉,才慢悠悠地转向权景朔,冷声道:“算你借机得早,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但权景朔已然明白了圣上话里的意思。
言下之意,权景强和权景利二人的所作所为,他这个帝王早已了如指掌,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不是他见机得早,当机立断地命人绑了二人准备发落,那这会儿,圣上发落的人,恐怕就会是他权景朔本人了。
权景朔身子伏得更低了,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砖,一个劲儿地请罪。
圣上沉吟半晌,才沉声道:“权景强与权景利二人,狼子野心,竟敢勾结北戎,此等卖国求荣之举,本应处以死罪,以儆效尤。然念及权景朔及其父两代对朝廷忠心耿耿、战功赫赫,朕亦不忍寒了忠臣之心,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即日起,罢免权景强与权景利二人一切职务,发配至潮州服劳役十年,且遇赦不赦,永世不得录用;至于权景朔,你支援甘州本应有功,但治下不严,致使凉州城百姓遭受抢掠之苦,功过不能相抵。现官降一级,着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巴拉巴拉训戒了一大堆。
此次圣上并没有放低声音,带着怒意与威严的话语,清晰地传入跪在院中的权景强和权景利二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