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海波踩着点进了76号的大门。
最近李海波越来越嚣张了,迟到早退是常事,甚至干脆就不来上班,像今天这样准时,倒让门岗的卫兵多看了两眼。
他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吊儿郎当地往签到簿上划了个名字,转身就直奔小车班。
管事的正蹲在地上擦车,见他过来赶紧点头哈腰,李海波眼皮都没抬,甩出句“皇军临时有任务”,伸手就抽走了两辆车的钥匙,临出门时还特意叮嘱“油加满,中午前别指望我还车”,那嚣张劲儿,倒真有几分仗着日本人撑腰的派头。
他把侯勇、熊奎和瞎子三人叫到门口,三言两语分了片区,让他们开着车赶紧去收赎金,李海波自己则整了整衣襟,慢悠悠往总务处的方向晃。
“咚、咚!”两声敲在门上,里面传来个油腻的声音:“进。”
李海波推门进去,就见张大鲁正翘着二郎腿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尊金佛,看见他进来,那绿豆眼立刻眯成了条缝,脸上堆起假笑:“哟!这不是李队长吗?真是稀客稀客!”
他把金佛往桌上一搁,起身时肚子上的肥肉颤了颤:“听说最近李队长成皇军面前的红人了啊!天天跟太君们泡在一块儿,天天晚上在日本酒馆喝到后半夜?
我听底下人说,太君还特意给你介绍了个日本姑娘,啧啧,这可是要飞黄腾达的势头啊!”
他话里带着点酸溜溜的试探,眼睛却直往李海波身上瞟。
李海波脸上堆着笑,往前凑了两步,递上一根烟,“张叔您可别拿我开涮了。
我跟皇军走得近,还不是听了两位主任和您的吩咐?您前儿刚说‘要跟太君搞好关系,摸清他们的心思’,我这可是实打实的因公喝酒,喝得胃里都烧得慌。”
他故意顿了顿,把声音放得更恭顺:“再说了,我就算真能往上爬,那也是您老一手带出来的兵不是?
自从进了76号一直到现在,还是您一跑关照我,这份情我记着呢。”
这话哄得张大鲁眉开眼笑,刚要再说点什么,李海波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硬纸,“啪”地拍在桌上:“张叔您看,您上回刚跟我想要搞两张出上海的特别通行证。
这不,托小泉中尉走了个后门,把特别通行证给您弄来了,就照您说的,以后每个星期都有两张。”
张大鲁的眼睛瞬间亮了,抓起通行证对着光看了又看,手指在“宪兵司令部”的印章上摩挲半天,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海波啊,还是你办事靠谱!我就说嘛,没白疼你!”
李海波看着他那副贪利的模样,心里冷笑,脸上却依旧堆着笑:“您吩咐的事,我哪敢不上心?只是这……钱的事?”
张大鲁正翻来覆去地看通行证,闻言手一顿,装傻充愣地挑眉:“什么钱?”
“张叔您这可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李海波脸上的笑收了收,“前儿您亲口说的,只要我能搞来这宪兵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就按黑市价两百块大洋一张收!这才几天的工夫,您就忘了?”
“哦——”张大鲁拖长了调子,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手在脑门上拍了一下,“你说这个啊!嗨,瞧我这记性!”
他搓着手嘿嘿笑,眼神却瞟向别处,“不是叔不给你,实在是今天出门急,身上没带那么多现大洋。
你也知道,我这总务处看着风光,手里过的都是公账,私钱哪好带那么多?”
“叔,这可不成啊!”李海波急了,“我这可是真金白银先垫出去的!我这家底薄,您不给我结钱,我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办公桌上的那尊金佛。
张大鲁眼疾手快,顺着他的目光瞥到金佛,跟被针扎了似的,赶紧伸手把金佛往抽屉里塞,“这可不能给你!这是四保的,我借来把玩几天,沾沾财气的,动不得动不得!”
见李海波脸色沉了下来,他又放缓了语气,脸上堆起算计的笑:“海波啊,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也说了,以后还能弄到,不是说好了每个星期两张吗?一次次结确实麻烦,咱不如月结。”
他顿了顿,指节在桌上敲了敲,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一直在做从76号大牢里赎人的生意吗?就从每月给我的分红里扣,省得你我来回掏银子,既麻烦又惹眼,你看怎么样?”
李海波心头一怔——这是铁了心不想掏钱了,他强压着不快,“只是张叔,一张通行证两百,一个星期两张,一个月下来便是八百,您那点分红……怕是不够啊。”
“所以你得想法子多做业绩、多赚钱啊!不然我的分红不够抵扣的话,你岂不是亏大了?”张大鲁挥着手,心思早飞回那两张通行证上,不耐烦地催道,“快去忙你的吧,别耽误了正事。”
“啊~这!”李海波还想说什么,已被张大鲁硬生生赶了出来。
门“咔哒”一声合上,李海波的脸瞬间垮下来。老东西,这是打定主意要占我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