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者的双刃正缓缓归鞘,焦土的热浪仍在地面上翻腾。萨卢斯的残躯倒伏在一道炽热裂痕中,巫术的光纹已然熄灭。
机体静止片刻,通讯频道被重新接入。
“凯尔希。”阿斯卡纶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冷峻却明显透着一丝急促,“阿米娅和博士也遭到了赦罪师的袭击。”
凯尔希眉头轻蹙,眼中一瞬闪过某种更深的担忧。
“情况如何?”
“和Logos在一起。”阿斯卡纶迅速回道,“但阿米娅……她陷入了昏迷。”
凯尔希沉默。
“她被某种不完全的巫术入侵了。”阿斯卡纶继续,“萨卢斯试图强行剥夺她体内‘魔王’的力量。他失败了——但阿米娅的状态,很不稳定。”
机舱内的光线黯淡了一瞬,似乎随凯尔希的沉思而陷入低温。
“……阿米娅与‘魔王’的联系正在加强。”她终于开口,语气平稳,却无比冷静,“我们现在只能相信她自己。”
“还有别的。”阿斯卡纶顿了顿,“战场上发现了数座血魔法阵——同时伴随着一些历史上的幻象。”
凯尔希目光一沉。
“源石结晶结构特殊。”阿斯卡纶说,“博士判断,那些结晶或许并非本时代产物。但博士说苏言给他留下了可以帮到阿米娅的一张卡牌。”
“特殊。”凯尔希轻声重复,眼中光芒冷冽。
她望向持剑者外部屏幕的全景图,一道道数据从战场四周浮现,红点逐渐收拢,变形者集群缓缓在其中收拢身影。
“至于您。”她转向频道另一端,“变形者阁下,感谢你们的援助。”
“你们想从我们这里索求什么?”
那边沉寂片刻,随之响起低沉而共鸣的复音之语。
“我们索求变化。索求砥砺。索求意义。”
“为漫长无序的生命……寻找意义。”
“你们展示给我们,我们便以存在证明。”
“——就这样。”
频道安静了几秒。
凯尔希深吸一口气,恢复至指挥者状态。
“通知可露希尔和费斯特,把这里清理干净,收容所有可用源石残余和法阵构件。”她冷静地下达命令,“三小时后出发。”
她看向远方,微风吹过,战后的废墟犹在燃烧。
“给w留个讯息。”凯尔希轻声说,“按原定计划,前往布伦特伍德。”
“我们……确实要抓紧时间了。”
与此同时——
伦蒂尼姆郊外某处感染者临时安置营地。
“诺威尔叔叔——我的眼镜片又掉啦!”
小女孩踩着泥土奔来,一路扬起灰尘。她头上绑着一条歪歪斜斜的红布带,耳朵尖尖,手上还抓着两片草叶。
“唉……”诺威尔叹了口气,“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的耳朵太软,一滑就掰镜架,镜架一歪,镜片自然掉。”
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副早已变形的眼镜。
“是你给我的眼镜太重了啦!”小苏珊娜不服气地反驳,“不过我找到新办法了,你看——”
她“刷”地从背后拿出两片叶子,将叶茎夹在耳朵上,叶尖搭在鼻梁处。
“绿色的眼镜!怎么样!”
诺威尔看了她半晌。
“……你能看见?”
“能呀,真的能!”她开心地凑近,将叶子贴在诺威尔眼上。
他的世界,瞬间染上一层翠绿。透过叶子,阳光勾勒出清晰的叶脉纹络,如同时间留下的蛛丝。
“你看嘛!”孩子喊,“你平时老皱眉,当然看不到这些!”
他怔怔望着天。
“……我什么也看不到。”诺威尔轻声说,“不过我在书里看到过,在东方的大炎,有个故事叫‘一叶障目’——”
“呃——不听不听!”小苏珊娜捂着耳朵,跑远了,“叔叔你讲故事还是好无聊!”
她像一阵风,一转眼就钻回了帐篷群。
“诺威尔先生。”身后传来声音。
塔露拉走近,披着风衣,火焰色的瞳孔静静注视着他。
“你……和孩子好像不怎么处得来。”
诺威尔笑笑:“塔露拉啊,忙完了?”
他拂去眼角的叶片,“刚才那个故事,我曾讲给儿子听过……可他也不喜欢听。我大概,不擅长讲故事。”
“但你的经历本身,就已经是一部故事。”塔露拉语气平静。
“验光师、失业者、逃亡者、感染者的朋友。”她凝视着他,“这些我们都调查过。但正因如此——我有个问题。”
诺威尔一愣。
“为什么一位‘长生者’要藏在整合运动里,甘于做这种琐碎微小的事?”
“你可以否认。”塔露拉低声道,“但我会告诉九。”
诺威尔笑了。
他轻轻地折下一片树叶,指尖捻起。
“我不打算否认。”他温和地说,“其实,知道我身份的维多利亚人不少,只是我更习惯不吓着同行者。”
“但,我并非‘屈尊’。”他顿了顿,“长生者之中,也有毫无天赋的普通人。”
接下来的话语,仿佛流水般从他口中流出,如同一位疲惫旅人,终于卸下沉重的行囊,向同行者吐露那埋藏百年的迷惘。
而塔露拉静静地听着,直到风中那片树叶也飘远。
她没有再追问什么。
因为她知道,在这场浩劫的洪流中,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理由握住剑柄,也都有理由藏起自己。
那是挣扎的理由,也是存在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