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擂响,狼厉在营帐中眺望片刻,摇头一笑,与身边的几位先生继续交谈。
“齐太子狡诈,胆大心细,野心勃勃,最喜欢以小博大,他对我国土地势在必得,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不会老老实实的去黑河莺落峡。”
狼厉也不可能让祁元祚到黑河,按照约定祁元祚过祁连山一里他就要割一里。
到了黑河便是半座祁连山,除非匈奴损失惨重败走,否则不会有这种可能。
匈奴大军堆在镇山关门前,就是为了防止和亲公主出关。
狼厉指了指焉支山:“他不会去莺落峡,也不会龟缩不动,上一次他夺走了乌鞘岭,这一次,小王以为,他意图我族焉支山!”
“几位先生以为呢?”
林定尧瞥了眼那位神秘莫测的大当家,佯作思考迟疑不答。
司马徽盯着林定尧,没有理会的意思。
戴着老人面具的大当家直接反驳了狼厉想法
“焉支山他还看不入眼,他不会去焉支山,王庭。”
“他会去王庭。”
“这才是他的作风。”
为什么不打焉支山而深入王庭?
机甲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它的程序复刻了祁元祚的思维,数据推算是这么告诉它的。
它会一针见血的剥开祁元祚种种迷惑伎俩,直挖他的真实目的。
林定尧微微收紧手指,决断在一瞬间下定
“臣以为,大当家说的不无道理。”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王庭位置在茫茫草原,没有人带路,齐太子怎么找到王庭?但也不可不妨。”
司马徽腔调古怪:“臣赞同林先生的提议。”
狼厉细想一番,齐太子有吞天之胆,但并不是急功近利之辈,比起远在天边的利益他更喜欢抓住眼前能得到的东西,就像八年前祁元祚作赌的目的是乌鞘岭。
此次再赌,狼厉不觉得齐太子会弃近在眼前的焉支山,去选择远在天边的王庭。
捣毁王庭祁元祚除了名声,能得到什么利益?
齐人常言:君子不立危墙。
大齐敢让一国太子亲征战场吗?
于是狼厉持礼节一笑:“大当家的建议,小王会好好考虑的。”
“玉先生、司马先生和当大家长途跋涉,定身心俱疲,我让人为二位安排住处,等两位休息好了,我们再议不迟。”
大当家依言下去了。
帐中只剩狼厉与林定尧两人。
狼厉披风一甩:“二弟孩子气,怎容得他用将士性命玩闹!吹号收兵!”
“先生,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在焉支山布兵。”
林定尧内心轻啧,真爱惜将士,就不会让路堤法攻城,匈奴不善攻城,以绕城劫掠为主,这会功夫,不知死多少人了。
林定尧想着那位大当家,越想越觉得古怪。
狼厉不是轻易给出信任的人,大当家、玉先生和司马徽这个团体以大当家为核心,狼厉和大当家约定了什么,白暂时达成了合作的关系?
始终跟在大当家身后半步的祁承玉,一双眼睛充满了寒凉。
可惜抽奖系统喜爱值满了,无法再收集计数喜爱值,因此机甲不会知道,口是心非的祁承玉,再不会为‘他’动容了。
这把好用的刀,只在那个人手里才是名器,落在别人手中,他只会噬主……
祁元祚最擅长驯养噬主的刀。
在镇山关诸将妥善安置杨将军时,祁元祚‘接见了’路堤法的亲卫。
在祁元祚吩咐下,这名亲卫腿上的伤被上了药。
匈奴人都有一双狼似的眼睛。
他们保留着野狼抢掠的习性,与其说他们野蛮,不如说他们道德感极低,比起人,他们更像兽。
人会心软不忍,野兽只遵循生存的本能,他们的忠诚,只给强者。
世界上能坦然拥抱死亡的人还是少数。
眼前人绝不在此列。
祁元祚惯会给人体面。
他走进军帐,命人给匈奴亲卫松绑。
他站在对方三步远处,朝他做了个来攻击的架势。
李归宁简直服了太子的精力,她累的手软脚软,只想找个地方躺平,太子还有心力翻云覆雨拉八斗弓。
拉完弓还不得闲,她这个牛马的头衔该让给太子殿下。
匈奴亲卫挥着拳头攻过去。
一拳,犹如落在棉花上,全身力气被一瞬间卸去,掌控,他好似成了受束的鹰,被一根线遛着,方向、性命全部受控于这根线。
一连六次。
匈奴亲卫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
齐太子负着手歪头看他,解下的宽袖松松垂落,层次分明,透着大齐山水的诗情画意。
透过这位太子,他便看到了中原的锦绣盛景。
匈奴亲卫喘气后,沉默几息,翻身跪地做了匈奴的臣服礼。
“曾听闻太子殿下光明磊落,今日一见,太子心胸与天山一样巍峨慈悲,下臣乌儿瓜愿意归顺太子殿下!”
乌儿瓜在今天之前,从不知道何为‘光明磊落’,今日终得道果。
下一刻,一双微凉的抓住了他的双手。
“乌儿瓜能效忠于孤,是对孤莫大的认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孤的亲卫!孤唯才是举,不拒出身、男女,日后你若立功接来家人封侯封将入史立传,亦不是不可能。”
“你且好好养伤,孤期待着你守在孤身边的那天。”
亲卫!
乌儿瓜简直不敢相信。
太子亲卫!
何为亲卫?在匈奴亲卫就是主将身边的最后一道护盾!
太子居然如此看重他?
乌儿瓜顿生明珠被识之感。
只觉得自己莫不是个人才。
“臣定不负太子殿下所望!”
成了太子亲卫,大齐哪个人敢因为他异族出身而排挤他!
若他立下功劳,日后有机会接来家人,还能跟着太子去天底下最繁华的长安!
乌儿瓜怎能不心动!
收服了乌儿瓜祁元祚离开帐篷,没走多远祁承友就问
“未开化的蛮夷,怎么配做你亲卫?他到底有什么用,值得你如此费心?”
李归宁也好奇极了。
祁元祚:“他是匈奴人,又是路堤法的亲卫,我军若想歼灭匈奴必须要有熟知草原的人。”
“祁连山周围地势复杂,山谷、湖泊、长河、沙漠、草原,匈奴在这些地方,如鱼得水,我军呢?”
“战场瞬息万变,孤身边的亲卫可不是白当的。”
祁元祚有些苦恼打趣:“大哥来边关历练两年,真是不见一点儿长进。”
祁承友想到地牢里被他抽死的诸多战俘语噎,捏着鼻子任骂。
折腾这么久,祁元祚也累了,但他还不能休息。
按照流程,他需要和别的将军一样,去老元帅那里复命。
简而言之,战后总结。
与办完了事给老板发个消息吱一声一样的道理。
他虽是太子,却没有军中实权,也不欲喧宾夺主,低调的和祁承友一起走流程复命。
李归宁想离开被祁元祚叫住
“跟上来,过几日孤给你找个师傅,能学多少看你悟性。”
李归宁打起精神,深知这种参与战场讨论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臣遵命!”
若非沾了太子的光,恐怕她一辈子也进不了这简朴的军营大帐。
祁元祚脚刚一踏入。
便听得一声
“臣等,参拜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祁元祚脚步一顿,这声千岁,当真是心悦诚服。
抬头一瞧,群虎低头,都是军中核心。
他无声的笑了笑,扯住了下巴下的伤口,疼得人都清醒了许多。
人齐了也好,好商量事。
“免礼,孤来此是有要事与元帅商议。”
祁元祚习惯性的拿过了主动权,却并不是要夺老元帅的权,他常在长安和小老头犟,因为长安是他生长的地方,是皇权绝对覆盖地,他再闹腾也是窝里反。
在边关他人生地不熟,他是脑子抽了才夺人家老元帅的权。
祁元祚只做自己必须做的,这个必须,不包括他别人必须将他的命令放在第一位。
他没有坐老元帅让的位置,而是坐在了老元帅左手第一。
原本老元帅还要再提一提太子救杨将军的事,带领全体将军向太子表示谢意和尊敬,作足声势,给足排场,务必让太子满意。
没想到太子直接略过此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超出自己预料,老元帅也不是蠢人,立刻明白自己认知出了错,太子根本不是贪名爱面之辈。
思想一转变,换个角度看太子。
太子优雅
太子文秀
太子勇武
太子谦虚又温和。
……
再看祁承友,元帅满脑子只剩一句话:暴躁的倔驴。
倔驴又是接人,又是撑门帐,又是看人坐下自己才坐的样。
和往日里轴的没法‘輮以为轮’的木头两模两样。
老元帅心中生出微妙的复杂。
太子专治的倔驴?
正在老元帅感慨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逐渐放下心中皇家夺权的隐忧时,太子一句话打破了他刚转变的认知。
“孤想千骑偷袭匈奴王庭。”
场面一时寂静,众人消化不了这里面的信息量。
老元帅抖着嘴喝茶,吃了一嘴劣质茶叶都无知无觉,他想着从长安传来的关于太子的传言,满脑子只剩一句话
——这可千万别是头倔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