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返程时,遇到了两个瘦骨嶙峋的男孩。较大的那个跪在泥泞中,额头抵着潮湿的落叶,怀里护着更小的弟弟。两人的肋骨在脏污的衣衫下清晰可见,像两具蒙着破布的骷髅。
“求您...”哥哥的嗓音像是生吞了一把沙子,“我弟弟快饿死了...”
兰达让停下车,凝视着他们皲裂的嘴唇和凹陷的脸颊。想了想,拿过背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塞满钱扔了出去。
这些钞票,外祖父母离世给他留了许多,那对兄弟茫然接过,打开倒吸一口气,他撑着脸庞望着他们,“最好尽快花掉,不然又要贬值了。”
话落,吩咐司机车子重新行驶。回去后他告诉家人可以将所欠的还回去,但想去到阳光之下,餐桌上气氛顿时像一堵透明的冰墙无声筑起。
父亲切割盘中食物的动作顿住,侧头,微皱眉,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失败的思想操控品,“我们必须要对外展现团结,不彻底站在我们这边,就是在彻底站在对立面,没有偏向性,无关任何立场,家人也一样。”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之前没有人想脱离过,大家都很团结,因为脱离代价,他们承受不了。”
哥哥接过话,语调严肃得像在念一份法律文书:“而且从生物学角度说,家人不过是基因相近的陌生人。家人与任何人都没有什么不同,该动手还是会动手。”
事实的确如此,别无二致,毫无差别。甚至因为长期朝夕相处,家人对各种习惯都了如指掌,借刀杀人再栽赃陷害,再熟悉不过。
早有所料,可此刻看着这层用亲情与利益包装的荒诞还是觉得很可笑。
既然他们主动攻击,那他也应该反击,选中了一个与父亲面上和善笑容,但是内心早有矛盾的老人。
“叔父,您和父亲似乎最近有了分歧。这可不是一个和平的时代,当舍弃成为习惯,自身安全就是成了首当其冲的事情。”
老人笑了笑,皮鞋碾过昂贵的地毯,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后是灯火通明的都市夜景。
“我们当然希望,决策者能绝对理性,但真的目睹那近乎冷血的处事方式,即便面对至亲之人,也能轻易抽离情感、冷眼相待,心底不禁泛起阵阵寒意。”
“但小少爷,从原始社会到现在,弱肉强食从未改变。想要好好的生存,也必须要胜过他人。”
男人转身,态度很恳切,又带着无奈,“我们也不想,但您必须向我们证明,在这乱世之中,您有能力带领我们将其他人踩在脚下。有将劣势化为筹码的谋略。”
兰达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那人将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
“我们挑选一座荒岛上将会进行一场生存测试,各种职业的人都有,每个人都背负多次虐杀他人犯罪记录,也都曾用各种手段逃脱过法律的制裁。可以说每个人都是高智商罪犯。”
男人眼睛冷漠地弯起来,“现在这些人放在一起,当物资耗尽,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当道德与法律荡然无存,当可以随意屠杀他人,这不是普通的求生游戏,智力与兽性的对决。”
“一旦您获胜,那我们也可以放心了。您不是绵羊,您是有血性可以咬死对方的。”老人慢条斯理起身,手掌落在他肩膀,带着捉摸不透的力度拍了拍。
“小少爷,还请谅解老家伙们的谨慎,毕竟选错了人,我们可是会付出生命代价。尤其这不是一个和平的时代,枪支,炸弹随处可见,蛋糕就这么大,要从别人嘴里抢利益,危险又需谨慎。”
老人想扯出一个笑,抬头却对上面前人幽深的瞳孔,不自觉收敛了笑容,吞咽了一下口水。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似乎并不能掌控他,甚至他极大可能超越他的父亲。
“请别生气,我们全力支持一个人,肯定也是希望将来能获得更多的金钱,或者权势。总理也正是因为他承诺给民众带来更好的生活,同时保证资本的利益等等,他才能一步步登上权利制高点,都是这样的。”
兰达指尖摩挲过那些印着绝密字样的纸张,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房间,他扣住文件边缘,将其阖上。
须臾,垂眸轻笑了起来,“当然,叔父,我很能理解您的考虑。也很乐意接受这次尝试。”
他在岛上收获了许多,但也丢失了许多,但不管怎样,成功的从岛上生存了下来。
再次回到国内,曾经边缘的党派借经济萧条顺势而起,观望数周后,他决定加入了这场浪潮。
群体有时总能催生出疯狂合理化的逻辑,当整体杀人时反而会有合理的词,如古代大家光明正大的杀人,不叫杀人,叫献祭。
一旦形成群体行动,莫名其妙的会将所有事情来合法化,无论对错,久而久之也会同化,会在思维在不知不觉中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籍籍无名的无名的小党派一跃成为了第一大党,群体与浪潮越来越大,直到有一个人变得格外显眼。
冲锋队首领,党派高层,恩斯特?罗姆,曾为总理希特勒出生入死,协助其组建冲锋队,也是总理最早的拥护者之一,为他登上如今的权力巅峰,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但是他们现在有分歧了,并且分歧越来越大。一个党派不断发展壮大,必然就会与各方势力产生交集合作,但也随着各种力量不断涌入,内部诉求与理念交织碰撞。
新加入的革新派与传统保守派根本无法融和,当彻底发现遭到威胁时,一方就会要铲除另一方。
而随着罗姆野心不断膨胀,难得的,军界、工业界及政界,几乎都要求希特勒压制冲锋队。
兰达逗着小狗,各方势力还是第一次这么团结,真是有意思。
他之前无意间帮助过的,那对乞讨的兄弟如今也长大了,哥哥做了医生,弟弟做了他助手。
此刻站在旁边,汇报着近期的状况,兰达将飞盘扔出去,小狗迈着小短腿过去追,摇着尾巴叼回来。
他摸了摸狗狗的头,有些淡然的冷漠,似乎已经看到了这场冲突最后血腥的画面。
“早期总理需要混乱,社会不稳定,需要冲击魏玛共和国的政治体制。早期党派并不出名,总理需要扩大影响力,让更多的人看到。”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已经是第一大党了,现在需要稳定了,已经进行到下一步了。这个时候那些元老级别的人,就应该懂得暗示,明白下一步做法。”
旁边的那位弟弟身着相同的黑制服,低声简述着,“会不会有人借这个机会,清除异己。冲锋队,可是我们总理最早的伙伴,为他登上高位可付出了巨大功劳。正好借此解决掉他们,把亲信的位置,让出来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