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答眼睫轻垂，随即举杯示意，“当然，请便。”嗓音清悦温润，眼睛却仍如寒潭静水，泛不起半点涟漪。
哥哥弯了弯唇角，带他走到室外，停在了树下阴暗角落，环顾四周无人，皱眉发问，“你今天怎么回事？”
兰达没回话，反而伸手接住树上打着旋落下的枯叶，看着叶脉在月光下泛着蛛网般的纹路。
“哥哥，我不再是懵懂无知了。我应该也已经到可以明辨是非了的年纪了。”
气氛陷入了安静，哥哥忽然冷笑出声，看着他手中的落叶，眼底闪过一丝阴翳，“你之前不是做的很好吗？挖掘出了许多以前我们都未曾察觉到的信息。抽丝剥茧，你很适合。像蜘蛛丝由一个中心点向外扩展。”
话音一顿，他语气放轻了许多，带着蛊惑，“是刚刚那个人和你说了什么，反正都出卖他们一次了，再有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兰达垂眸，刚要说，那是因为之前父亲让他以为那群贵族都是一丘之貉。也是他太愚蠢，居然真的将个体做法看作群体，以偏概全。
“不一样的……”
“抱歉，打扰了。”一道冷冷如玉石碰撞的声音骤然切入，“不过，你们讨论的对象似乎正是我们。”
他与哥哥望向声音来源处，刚刚话里的主角不知何时也已经离席，此时正站在不远处。
哥哥立刻换上标准微笑，仿佛方才的阴鸷从未存在。
兰达打量过去，从他最开始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结果了，所以此刻没有被抓包的苦恼，只是静静地看着。
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半倚在罗马柱上，月光在他黑色的西装上流转着，明明听到了刚刚涉及出卖的话，但是依然神色自若，看不出怒意，反而轻语感叹着。
“兰达同学，真的很遗憾，在这样美的一个夜晚，重新认识你。”
话落，他侧了侧眼，余光扫过柱子旁的身影。那人依旧漠然的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毫无温度，像在看一件毫无生命的物件。
道里希从口袋里拈出一片薄荷叶，缓缓含入口中，喉结滚动间似在压抑某种翻涌的厌恶，声音依旧冰冷。
“真的令人叹为观止，不仅是你们将真挚情意肆意践踏，还是因为这种卑劣，由长传幼，被当作家族传统来传承。”
“当然，我也感谢，你的‘周全审视’让我发现自己的不足。作为报答，你可以拿走那些，你已经知道的信息，毕竟语言也无法收回来。”
话音稍顿，他冰蓝色的瞳孔像碎成锋利的寒芒，“不过，我们也极度厌恶那些带着不良心思靠近出卖的人。有报答自然也会有报复。”
兰达凝视着这两个未来注定要站在上层阶梯的人。或许是血脉里流淌着与生俱来的卑劣，又或许...在未来世事难料的棋局中，多掌握一些，总是好的。
他垂首片刻，再抬眼时已是晦暗不明，声音却透着真挚诚恳，“当然，我也认为应该承担心怀不轨的靠近，辜负真心的惩戒。但我并不觉得你们家族又比我干净到哪里去，我们之间充其量只能说是墨色碰撞黑色。”
道里希缓缓直起身，离开倚靠的罗马柱。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真是驾轻就熟，前面的主词是我，后面对应的主词却变成你们了吗？永远披着道德的外衣，永远给别人定罪。”
哥哥走到两人中间，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抱歉，我想这中间应该是有不少误会，其实我们也是被逼迫的。”
兰达笑了下，双手以投降的姿态从容举高，裁剪精良的西装下摆跟着扬起，露出腰部收窄的衬衫。
双眸凝着极度的真挚，“请原谅我的冒犯，其实我这么做，是有人指使的。请不要生气。”
“没有办法，他掌握了一些把柄，我不得不做，但是其实我并没有损害你们很多利益。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和你详细的说一说，可以吗？这个背后指使的人，是您的熟人。”
兰达的视线在两人脸上微妙地游移，从策划开始时，就知道若暴露肯定会得到他们的反扑。
所以早早就合作一个同样对贵族有仇的人，不过与其说合作不如说各怀鬼胎，对方自以为自己才掌控一切，实则互相利用。他们也想在关键时候用对方来摆脱嫌疑。
“我们坐下来谈一谈怎么样？我会如实告知我所知道的，我想请你们认真听完之后，再做批判，毕竟这也是一个在暗处想对我们双方下手的人。”
他望着那两人，将举高的双手慢慢放下来，不论他们信不信，他们肯定也不会如此简单相信。反正已经差不多了解彼此性格，只需维持表面的平和就行，本来各方都只是维持表面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