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头而来的风一阵追着一阵,李嬷嬷从头到脚裹得冷不着半点倒觉难受,可怜蒋白二人低着头绷紧了脸上的肌肉也难抵刺骨寒冷带来的痛苦。
巴不得脚下能踩上哪吒的风火轮,不长不短的一段路走得她们心力交瘁。
再穿过两个角门,右拐然后沿着道直走,就到了!!!!
加把劲儿,胜利就在前方!啊啊啊!!!
“大胆!!何人在此,见了皇上敢不下跪?????”
皇上!!!二人顿时吓得一口气憋在喉中还未出就鼻尖抵地的跪伏在地,全然没注意到直的跟木头似的李嬷嬷!
“嘿!不要命了?”见如此“没规矩”的人王钦气不打一处来,他拦下欲上前的小太监亲自过去瞧了是哪个不怕死的。
听到是李嬷嬷,他眼里的怒意锐减,怎么说他二人也算熟识,碰上了也会说上两句客套话,他知道她平日里对一些身份不如她的宫人刻薄了些,但她对公主的看顾是挑不出毛病的。
公主年幼,身份贵重,免不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绞尽脑汁拐弯抹角的接近惹事,她作为公主身边的第一人,当然要拿出几分颜色来镇挡才行,偶尔身边有人犯错,她也毫不手软照着宫规就处置了。
加上性格使然,经年累月下来,宫里除了他们几个谁还敢和她搭话,就是和她对视一眼也需要勇气。
唉!主子和奴才,奴才和奴才,各中就这么点事儿绕着绕着也能把人绕病了、死了、疯了。
宫规再森严,只要能遮住方寸就能让指甲盖大的事儿衍变成要天要塌的大事儿。
几只寒鸦扑棱着翅膀发出几声尖而短的啼叫从眼前飞过然后又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棵落光了叶只剩秃枝的树上并排站着,它们冷眼看着长街上那些被冷风搓得两颊发红、周身穿得鼓鼓囊囊的人像抽了魂一样的木偶只知道低头干活,他们在长街上忙碌往来的样子和墙角树根下的蚂蚁有甚区别,在这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什么趣儿事便失望的飞去别处寻乐了。
王钦心中一阵酸楚,他收起怒目叹了口气便回身向弘历说明缘由替她讨饶,弘历半眯着眼听完蹙了蹙眉冷哼一声便再无其他表示,王钦会意,转身朝她们挥了下手示意她们往一边站便领着队伍过去了。
许久,蒋白二人还瘫软的跪伏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要起身时两条腿都酸麻发胀、不听使唤,她们现在不敢再有别的心思,只使出吃奶的劲儿哼哧哼哧的将人送去安顿,一切事毕二人里衣早被汗水浸湿,恐怕这是她们进宫以来最狼狈惶恐的一天。
“皇后总是那么仁慈宽厚。。。。。很好!”弘历继续耷拉着眼,手上懒懒的捻着一串珠子打发时间。
他的话听起来性质不高,甚至有一丝丝的别样情绪在里头,王钦心里明白但又不敢接话,只得小心翼翼把话题转到别处。
王钦:“哎哟!皇上是想见皇后娘娘了吧!这会儿子估计娘娘正陪小阿哥午睡呢!”
弘历将珠子手在手心,抬眼朝长春宫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收回目光恹恹道:“罢了,回养心殿去,朕今日想清净清净。”
养心殿里暖烘烘的,弘历看书看得累了便斜靠在榻上单手撑着脑袋休息,怕吵醒他,几个小宫女小太监早早的被王钦叫出去候着,殿中安静得连各自的呼吸声都能隐约听见。
“你说,皇后是不是对宫人太纵容了,或许朕应该提醒下皇后?”
冷不丁的一声,弘历又问起这事儿,烛火闪了一下,王钦的心也跟着“咯噔”一跳,三魂已逃了两魂,他低头弓腰站在一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舌头愣是不敢乱动弹一下。
王钦:“皇后娘娘。。。。兴许只是看在李嬷嬷照看公主照看得好才开恩的,皇上您多虑了。”
“嗯!!”弘历保持假寐状轻轻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你提醒了朕,皇后不仅是皇后,也是人母,没有哪个做母亲的看到对自己孩子上心的人能狠下心来责罚,刚刚是朕多虑了。”
见弘历不不再执着于钻牛角尖,王钦才暗暗的舒了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下,现在的弘历已不再会去留心区分朝上朝下。
权术手段,前朝用得后宫也用得,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要对自己俯首称臣的凡人而已,能有什么区别?
“皇上您哪是多虑呢?依奴才看您是这两日忙着没去见皇后娘娘心里惦记了罢。”王钦讨好的笑着将欲起身的弘历小心扶起。
“哼!狗奴才!”弘历被王钦拍的心里美滋滋的,虽然他嘴上不承认。
王钦:“那皇上您看一会儿要不要摆驾长春宫呢?”
“不去,朕今日有些乏了,想一个人静一静。”弘历一撇嘴,连着王钦也一同打发了出去。
“哎哟!!!”小恩子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当他捂着胳膊起身正欲破口大骂时看见前方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眼神惊慌的嬷嬷时心中的火也散了大半。
“我说这位嬷嬷,您好歹也看着点路成吗?我这正要赶着去见主子呢被你给耽误了,要是个太监我非给他点厉害瞧瞧!”
小恩子皱着眉忍着疼,苦兮兮的样子好不委屈。
“公公您别生气,李嬷嬷不是故意的,她病才好些我陪她出来走走,她才搬来对着还不熟,一下子没见着我心里着急才撞上您的,我替她给您个不是,您千万别怪她。”
赶上前来的小宫女已经找了李嬷嬷好一会儿,她急得眼眶泛红,眉间的川字纹还没下去,见了李嬷嬷就大步上来拉住,生怕她再走丢了。
见她急着跟自己解释的样子,小恩子心中觉得有趣极了,宫里难得见到这么实心眼的丫头,许是刚进宫不久。
罢了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为难一个小丫头片子呢,再说自己从资历上又是她的前辈,犯不着逮着一点错就发威,气度还是要有的。
小恩子:“无妨无妨,左右我也没事儿,你可得看好她咯,万一撞了别人就不好说咯!”
小宫女见他不计较,马上笑得美颜弯弯,一把拿过他刚刚捡起的帽子帮他把上门的灰尘拍去,完了又用袖子擦了两遍才递给他。
“多谢公公体谅,改日有机会好好谢一谢您!”小宫女笑得像朵花一样,小恩子看了不知道为何也跟着笑起来,只是他笑得傻头傻脑的。
“哟?春曦,你们在那儿聊什么呢?”
春曦转身,瞧见是静萝贞淑二人,马上又笑嘻嘻的迎上去和她们说话。
小恩子看春曦一左一右的挽着两个姐姐,瞧她嘴不停的样子活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时间不早了,小恩子她点了一下头算是告别就轻轻哼着小曲儿直奔延禧宫而去。
最近如懿的心情不错,她既没让暖云为难生气,也没在宫里惹出什么事端,给皇后太后的请安也十分守规矩,日子过得倒也十分平静。
今日暖云德喜都不在宫里正好,省得那两人见了自己跟什么似的,那样子像要把他生吞了一样。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差事当得好也不枉本宫当初救你一命,这些,都是赏你的。”
“没有主子就没有奴才今日,奴才为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小恩子磕够了头才跪着挪上前去伸出双手如接神明赐予一样接过如懿赏的一小块银锭,银锭落在掌心里凉凉的轻轻的,,他瞄了一眼如懿桌上的水渍又和如懿对视了一眼,见得到肯定答复便乖乖退下了。
等暖云回来问了宫里的人得知小恩子只是过来寻常的请安磕头才放下心来,难得爱作的主子收了心可以过几天好日子,可别被什么人搅黄了才好。
“额娘,你好一些没?”
翊坤宫中,永珉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趴在阿箬床边隔一会儿就问一次,到现在也数不清问了多少次了。
阿箬高热还未全退,身上乏力得很,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比往日更有分量,她看着永珉像望向自己的眼神心中对他泛起更深的保护欲和爱意。
永珉:“额娘,你快些好起来好不好,儿子以后不再跟皇阿玛调皮让你受凉了~”
“永珉乖,等玫娘娘喂你额娘喝完这碗药她就好了,你都守在这好一会儿了,让俗云姑姑带你去和永玙睡一会儿可好呀?”
白蕊姬过来轻轻把永玙抱到膝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休息,她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轻声哄着他。
永玙:“玫娘娘,你哄儿臣,儿臣听太医说了额娘要连服七日的药才能痊愈。”
“人小鬼大!你都知道还一直问你额娘什么时候好?”白蕊姬略重的拍了一下他。
永玙撒娇似的抱紧她解释道:“儿臣是看额娘病得难受,就想让她想些别的。”
白蕊姬:“她现在得静心养病才能好,你这样吵着她只会更难受。”
“这样啊~唉!那儿臣先去找哥哥吧。”永玙失落得松开白蕊姬跳到地上,像只对母亲依依不舍但又不得不暂时分开的小兽一样被俗云牵出去。
“来吧!喝了这碗药保管你明天就能下地跑。”
白蕊姬扶起阿箬端碗就将药往她嘴里送,看着她两大口就把药喝完了才满意。
勺子、蜜饯都没必要,她们几个私下里就是这么不拘小节!
阿箬:“快给我顺顺,喝太快了,差点噎到了。”
白蕊姬:“好好好,难得我伺候你一回,你就好好享受吧”
阿箬:“皇上那怎么说,不会牵连皇后娘娘吧!”
“皇上那好说得很,和皇后娘娘一如既往的好,那个嬷嬷也没罚,只是叫人带回去看着就好。”白蕊姬脑中将昨晚的事儿简单过了一遍讲给阿箬,见没引起任何风波阿箬才放心。
阿箬踢开一床被子觉得身上轻快多了,人也比刚刚精神许多:“没事就好,李嬷嬷那儿回头我让人去瞧瞧。”
白蕊姬伸手扯过那床被子替她盖好:“这事儿我去办,你不用操心,赶紧把身子养好了要紧,今晚永珉就去我宫里吧。”
阿箬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听白蕊姬的安排,白蕊姬对她的乖巧很满意,只是再满意也不敢大意让她踢了被子再着凉。
白蕊姬:“我听海兰说下个月扎齐就要回京了,听说他从西北带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回来,我倒是挺好奇的。”
“是么?”阿箬顿时眼中一亮!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扎齐都要回京了,那迟他两月回京的小弟也快能见到了。
“海兰最器重这个侄子了,这次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想必心疼坏了,皇后娘娘说了到时让他在宫里多待些时候让她姑姑好好看看。唉,说到底还是羡慕你们这些有父母兄弟的能多些念想。”
说起爹娘兄弟,白蕊姬泛起一丝愁绪。
早些年仗着年轻少愁,日子苦也罢甜也罢,一天天的时光都盯在自个儿身上,现在有了位份和儿子,年岁渐渐上来了心底深处那份依赖和眷恋跟栖在水底的小鱼儿一样时不时的游上心头蹦跶一下,都想不起容貌来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偶尔想起自己?
“哎呀,罪过罪过,好好的你来照顾我倒惹你伤心了,都是我不好。”阿箬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伸手揉着白蕊姬的脸要给她安慰。
她见白蕊姬的眉眼和嘴随她手一下子挤在一起一下子边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白蕊姬见状也顾不得伤心也伸手去要揉阿箬但都被她躲开,最后更是被她躲到被子里只能用力挠她身上的痒处。
白蕊姬:“要死了,这个时候还拿我取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阿箬:“哈哈哈,玫妃娘娘手下留情,下次。。哈哈哈。。哎呀。。。。下次不敢啦!”
闹得这一阵让阿箬出了一身汗,除了有些累外她原先的不适感消了大半,第二天永珉回来时听太医说她再养上两日便无大碍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