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强压,他推人让回去休息,自己就准备上床。
张起灵却没走。
坚持陪在旁边,一直等到青年重新安然阖眸,也没有移开视线。
之前听到的那些话仍回荡在他耳边。
郁愤气结,悲忧劳神。
损耗亏空。
预言,重生,还有那不离身的天命……老师既是肉体凡身,一件件一桩桩都尽数负于己身,又岂会无偿无价?
张起灵攥紧了沉睡的人。
没人听见的低声自语飘散空中。
“您先违约的,所以……”
摇曳的烛火下,收敛笑意平静俯视的人面容淡漠,眸色幽静。
此时倒是更像族人眼中应有模样。
……
张从宣以为自己会睡不好。
毕竟刚躺了两天,又心里装着事,他甚至有点紧张可能的梦境,却没想到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稳黑沉。
起来的时候天光都大亮。
睡得有些发懵,青年盯着床帐看了好几秒,后知后觉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他猛然坐起。
就见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木屋中,四下整洁而空荡,但是没什么人气,像是空置许久。
……什么时候换了个地方?
这动静似乎被人察觉,很快,木屋被人从外推开,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
张从宣不觉舒了口气。
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小官也在这,那……
挑眉坐直身形,他直勾勾盯着对方,以眼神表达询问:怎么回事?
“我们已经离开桂地。”
张起灵率先告知这个信息。
在青年迷茫又仿佛恍然什么的视线下,他习惯性地从腰间解下水壶,自己先摸了摸温度尚可,这才递给对方。
张从宣也习惯性接过,喝到嘴里才反应过来。
……算了,是有点渴。
反正毒不死人。
张起灵则微微笑了下,没等青年喝完质问,主动开口解释:“这里是滇地边缘。”
“温度适宜,安静清幽,更适合您静心休养。”
很熨帖的考虑。
但张从宣瞬间觉得喝不下去了。
“我说的是你走,”他放下水壶,幽幽盯着对方,手势打得极快,“你一个人回族地!”
张起灵并未打断。
等对方表达完,清隽眉眼这才不解般蹙起:“我以为,您想跟我一起离开那里,还是说另外有事要做?”
这回答可就复杂,青年差点习惯性张口要说话。
半途又顿住,用力打出一个手势。
“……对!”
“哦,”张起灵淡定颔首,语速不紧不慢,“您之前未曾告知,我想那应该不是要事。”
张从宣竟无言以对。
便听自家学生紧接着陈述道:“再者,现在恐怕已来不及补救。”
这大实话不太中听。
愣了一瞬,张从宣却也不得不承认,正如对方所说。
黄花菜都凉透了。
他有点摆烂,干脆继续喝水。
事已至此,不妨往好处想想,比如现在小官终于远离了张启山……虽然连带自己一起,来了个不告而别。
考察队估计也已经撤走。
不知道张启山是不是回到了之前驻地。
滇地离雪域倒是更近,回去也方便,可惜楼仔和虾仔前几年去了南洋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想着,张从宣干脆直接问出。
“什么时候动身?”
回去也行,族长离开族地太久,对族中事宜肯定会有影响的。
张起灵毫不犹豫摇头。
“暂且先在这,”他略微沉吟,“您现在体质,不适合立刻回去。”
毕竟是高原深处的地方。
同样想到这点,张从宣反驳不得,但还是皱眉提醒:“你在外面太久不行吧?”
“我带了电台。”
张起灵沉稳回答:“您放心,接收传递消息无碍。”
于是就这样停下来休息。
一休许多天。
其实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张从宣觉得自己恢复如常,便主动提议要走。
张起灵建议再观察看看。
两个星期之后,青年坚持没有问题。
张起灵没应,转而精准说出了对方现在仍时而乏力的感受。
分毫不差地被言中,张从宣只好偃旗息鼓。
第三次……
定定凝望着,张起灵低落缓声:“是我照顾不周,您如此厌倦继续待在这里么?”
张从宣……败退。
这里山上资源丰富,食水自给充足,他们还时常搞点猎物下山换东西,又没被限制自由,也没有外界和族中的烦心事打扰,完全是度假般的日子。
看小官好像是挺放松的,青年心情同样好转。
到底现在交流不便,不好劝说。
再者,时而乏力易倦。
左右再过几天【失声】就会结束,等到时候好好跟人说就是了。
于是又是近一个月过去。
终于恢复语言功能的当天,张从宣简直要喜出望外……他不是话多的人,但这么多天只能手势交流,稍微复杂的话都无法传达,心底真是憋闷得不行。
当然,因为太多天没开口,暂时也就能蹦一两个字。
但能出声就比什么都强!
他第一时间想告诉自家学生这个好消息。
左右寻觅一圈,最后在屋后找到了正在电报机旁边思索什么的人。
有意要给人惊喜,青年悄然接近。
到了跟前才笑吟吟喊出声。
“……官。”
张起灵故作讶然抬首,眸中神情在撞上青年轻快的眨眼后,立时化作了溢出的笑意:“恭喜老师!”
为了严谨,他还是细致检查了一番声带。
跟之前没什么变化……
看来,果然是心病。
在他思索的这会,张从宣一偏眼,就看到了新收到被译好的电报内容,愈发惊喜交加。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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