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瑞神色一黯。
他带着衙差上山,找到人后,不忘把整座山都搜了一遍。除了两具衙差的尸体,其余什么也没发现。
这伙人的反侦察意识强得可怕,恐怕不是简单的死士。
“衙差的尸体上能查到些什么吗?”鱼幼薇焦急地问道。
“我已经派仵作去查过了,他们是被铁蒺藜所伤,这种铁蒺藜市面上很常见。”段书瑞摇了摇头。
“那……他们不就……”鱼幼薇把那句“死得不明不白”咽回肚子里。
沉默在室内蔓延,空气中的温度有片刻凝滞。
“你放心,我给他们的家属发放了抚恤金。我查明真相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段书瑞话锋一转,“对了幼薇,我找到你时,你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外衣……”
鱼幼薇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严肃,面上没有半点笑意,赶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讲到后面,她有些心虚地抬起头,“我穿上他的衣服,是想伪装成他的同伙……”
杀手的听觉较常人要灵敏数倍,她独自一人在山林里奔跑,呼吸声、足音极易被人捕捉,若是扮成杀手同伙的模样,更容易降低他们的警惕,方便她偷袭。
她没有做错什么,也不希望他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吃醋。
“你做的很好。”段书瑞替她把一丝乱发拨到耳后,“你受惊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别老想着往外面跑。”
“好。”
看到面前的人露出难得的乖顺,段书瑞的语气彻底软化:“那件衣服我已经拿去让他们检验了,说不定能从中查到蛛丝马迹。”
“真的?”鱼幼薇喜笑颜开。
“这两天我在家里处理公务,顺便陪你,开心了吧?”段书瑞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要不是身子乏力,鱼幼薇真想跳起来欢呼。
两人正在说话,屋外传来一阵骚动。
笃笃笃。
门外响起敲门声,鱼母推门进来。
“修竹,从昨天开始,我和穿杨就收到不少拜帖。衙门里中毒的官员陆续醒了,他们的家属想登门致谢。”
闻言,鱼幼薇的面上泛起浅浅的粉色,眼里光芒大盛,段书瑞则有些嫌弃地撇嘴。
这些人就不能消停一会儿,让他家娘子好好休息,偏要不请自来。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家伙自己的身子好利索了吗,就上门给人添堵!
“我会让穿杨去传话,拜访的事,三天后再说吧。”
段书瑞低估了官员夫人们的热情。
拜访的事可以延后,在对待送礼一事上,她们绝不含糊,各种名贵补品、珍贵药材流水般送来,将家里原本就狭窄的库房塞得满满当当的。
在床上躺了一天后,鱼幼薇的烧退完了,她不想见太多人,在后院范围内活动。看到穿杨进了库房,她也蹑手蹑脚地跟进去。
药材的清苦味混杂着燕窝的清甜,传入鼻端。看到屋里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燕窝、人参、甲鱼……”鱼幼薇在屋里转了一圈,咽了一口口水,“这些东西吃下去,少说得胖个十斤吧。”
穿杨把手中的金丝楠木盒放到高处,拍掉手上的灰尘,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说,这些都是鱼娘子您应得的。公子还说,您身量苗条,再长十斤都不算胖。”
“公子说公子说,他那个闷葫芦,哪儿来这么多话啊。”鱼幼薇娇嗔道,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腰间的剑上,眯起眸子。
“穿杨,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出去?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说着,她示意穿杨低头,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
三日后,病愈的衙差纷纷携夫人上门拜访。
在这些人里,一道身影最为显着。
其余四人都成双成对,衬得这位仁兄分外突出。段书瑞认出他,此人名为陈实,年纪尚轻,脸皮又薄,至今还未婚配。
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只有他还坐在原位,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
鱼幼薇和段书瑞交换了眼色,明白他有话要和这人说,笑着起身,寻了个借口离开:“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如何了。”
段书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那粉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后,他才收回视线,抿了一口茶水,沉声道:“说吧,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
陈实是上任县令塞进衙门的“关系户”,与老县令有亲缘关系。段书瑞感念老县令的教导,把人留下,经过一番观察,发现小伙子做事细心,就是考运不佳,于是让他转正了。
这件事之后,陈实对他忠心耿耿,段书瑞让他往东边走,他绝对不会往西边看一眼。陈实人如其名,老实巴交,是个“可用之材”。
回京述职前,段书瑞特意叮嘱他,让他时刻留意衙门的动静,摸清楚大小官员的动向。
“大人,他们是食物中毒不假,可这次聚会的本意,并不是吃饭啊!”陈实说道,面孔涨得通红,“他、他们……”
他性子腼腆,段书瑞没有催他,用平和的语气循循善诱:“你们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
“他、他们去了锦绣坊,还叫了舞姬作陪……”话说到一半,陈实才回过神来,红着脸道,“我、我没有碰那些女子,人是他们叫的!”
“谁问你这个了。”段书瑞愠道,“这样,你把那天的情景给我原封不动地陈述一遍,再敢结巴一句,我就扣你俸禄。”
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陈实果然没有再结巴。
一行人在衙门当值完,相约一同去锦绣坊听曲。几人中年龄最大的见陈实还是单身,叫嚷着把他拉去了。
店伴见几位官员来了,忙邀他们上楼。几人坐着看了一会儿戏,点的小菜陆续上齐,谁知桌上悄无声息多出一个铜锅,锅盖紧扣,却遮不住丝丝缕缕的香气。
店伴戴上手套,揭开锅盖,是一锅清蒸羊肉,乳白色的汤汁,肉香扑鼻,勾得人食欲大开。
“店家,我们没点这道菜啊,你是不是上错了?”
“各位大人,这是那位大人送的。”店伴露出讨好的微笑,顺道指了一下旁边包厢。
他的举动成功激起几人的好奇心,几人过去一看,发现是熟人,推脱一番,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人是谁?他请你们吃,你们就吃?”段书瑞的脸上露出难得的震惊,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噌噌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