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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问九卿 > 第333章 揽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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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绥目光沉静,望着烟雨下模糊的城郭,寂静无声。

夜风拂过,只有她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

“为何不语?”李肇凝视着她,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忧思。

“我以为殿下会问?”薛绥道。

李肇挑眉,唇角噙着一丝淡笑,“可是今日去宫中,母后又说了些不中听的,教你为难?”

薛绥忍俊不禁,“殿下对娘娘,怎的这般不放心?”

李肇默然,沉眉不语。

薛绥知他自幼在权力夹缝中求存,宫闱之内人心叵测,纵是亲生母子,情分亦难免疏离……

于是她避而不谈,只说正事。

“文嘉公主被禁足,原是意料中事。她性子刚烈,此番以死相谏,虽未能救下陆家,却让陛下在盛怒中存了三分顾忌,分明也是有所触动……这般血性,并非全然无用。”

说罢淡然眨眼,笑意清浅。

“倒是萧晴儿那头,轻易便咬钩了。”

“哦?萧晴儿素来骄横,疑心又重……”李肇侧目看她,身体向她靠近半分,眼中兴味更浓。

“你是如何说动她的?”

“怕死是人之常情。”薛绥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语气从容,将今日在冷宫与萧晴儿相见的情形,缓缓道来。

“她从前作恶多端,心中本就有鬼。给陛下用催阳散时,为撇清嫌疑,想来也少不得要‘试毒’以示清白。那药对女子虽无催发之效,却是金石燥烈之物,最伤肝肾。我观她眼下青黑,血管浮翳,想必有药毒积淤,这才料定——”

她顿了顿,再又一笑。

“一旦有人点破,她必定害怕。生死关头,容不得她不信。”

李肇闻言低笑,眼底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

“好你个小骗子!当年说什么情丝引需血液相交,阴阳调和方可解毒,骗孤饮下血茶,误中情丝蛊……再骗孤斥巨资买来情丝花种子,百般伺候,日夜呵护,宛若智障……如今,你又拿什么催阳散的解药糊弄萧晴儿,真是见一个骗一个,信手拈来。”

薛绥眼睫微抬。

“那情丝花开得娇艳似火,殿下瞧着是不好看么?还是说……殿下后悔饮了那碗血茶?”

她微微歪头,语气无辜。

揽月台的烛火在她眼底跳跃。

恍惚间,竟露出几分罕见的灵动与狡黠。

娇俏得她似砚台里晕开的胭脂,不经意间便染了纸边。

李肇心尖蓦地一荡,好似有羽毛轻轻刮过……

酥麻麻的,蔓延在脊柱,哪里还舍得半分怨气?

别说是情丝蛊,便是穿肠毒,只要是她递来的,怕也会甘之如饴……

“平安……”李肇气息微沉,喉结滚动一下。

忽地迈前一步,执起她微凉的手腕,指尖拂过那道已愈合的旧痂,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宫中步步凶险,母后那边又需你费心周全,实在辛苦……孤不想再让你涉险……”

“殿下此行西疆,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薛绥轻声,“上京城里,萧嵩尚需维持表面客气,西疆天高皇帝远,萧琰手握重兵,行事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龙潭虎穴,孤也不是第一次闯了。”李肇眸色锐利,微微一闪,望向西边的乌云压城处。

“只是,李桓此刻想必正盼着孤远离京城,亲赴西疆。孤却偏不肯如他所愿……”

他不去么?

薛绥心念一转,唇角便弯开了。

“所以,紫宸殿上,你是故意引萧嵩质疑你与陆佑安的交情,逼得陛下心生疑虑,驳回你亲赴西疆的奏请?”

李肇似笑非笑,“老狐狸也会上新当。”

薛绥颔首,语气带着几分了然。

“置身事外,方能洞察全局。殿下虽说算定先机,但涉身其中,也难免会露出破绽,引来陛下猜忌,还是冒险了些……”

李肇:“孤要是不露出一点破绽,又如何引蛇出洞,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

顿了顿,他忍不住伸手拧了把她的俏脸,唇角扬起笑意。

“平安且看着,孤如何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连根拔起……”

薛绥怔住。

不是因为他的话。

而是因为他带着暖意的手,暧昧的温度。

二人的呼吸,交缠在咫尺,雨雾都似凝作了情丝。

夜色与未散的雨气,掩盖了无声的默契。

薛绥轻咳,带着一丝揶揄,掩饰刹那的涟漪。

“殿下老奸巨猾,骗起人来,也不遑多让嘛。一套接着一套的……”

“都是平安教得好。”李肇眼底笑意更深,指腹在她腕节轻抚,力道温柔却不容挣脱。

“孤纵是骗尽天下人,也不会骗你。谁若胆敢骗你一根头发,孤便让他九族陪葬,锉骨扬灰。”

薛绥:“贫尼早已剃度,无发可伤。”

“薛平安。你真是……”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李肇满腔的柔情都噎在了喉间。

他看着眼前女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要去拉她的兜帽。

“孤倒要瞧瞧你这小尼姑,究竟藏了什么把戏……”

揽月台上,二人你来我往地推手争执,身影在灯影里交叠,衣料摩擦声细碎可闻……

彼此的距离,更是近得能看清睫毛上的湿气……

空气黏稠得好似化不开。

李肇忽地低头逼近,将人困在怀里。

宽厚的胸膛隔绝了夜风的寒意,属于他的、带着素心兰的清冽与淡淡的龙涎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平安。”

他手臂一收,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珍视。

“等孤清了朝局,再还你红尘。”

夜风呼啸,吹得他衣袂翻飞。

薛绥没有挣脱他的钳制,任由他握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去他冷峻脸颊上的一缕黑发。动作自然,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又仿佛在拂去他身上的重担。

“放心,我会与殿下,共进退。”

“山河为契,生死作蛊。”李肇低语,用鼻尖蹭开她的兜帽,露出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指腹描摹着她眉骨的轮廓,最终,将下颌深深埋在她额顶,像在安抚不安的幼兽。

“可好?”他问。

薛绥没有回答。

目光在夜下交汇,无需多言便已心意相通。

在这场生死相搏的权力漩涡里,只有他们是彼此坚实的后盾,也是能在刀光剑影中交付后背的人。

-

公主府中。

文嘉临窗而立,望着淅淅沥沥的春雨,眼眶红肿,面色苍白如纸。

“公主,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用些吧。”冬序端着一碗清粥,忧心忡忡地劝道。

文嘉摇摇头。

沉默片刻,忽而转身,目光坚定地望过来。

“冬序,我有一事交代你。只是此事艰难,恐有性命之忧,你可敢去?”

冬序心头一凛,随即毫不犹豫地放下粥碗,抚裙跪倒在地。

“婢子这条命是公主给的,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请公主吩咐。”

文嘉犹豫片刻,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你随我来——”

她走到内室,在衣橱最隐秘的角落抽开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一个用绸缎包裹的物件,低声道:

“拿着这个,想办法出府,送到水月庵。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妙真师父手上,绝不可假手他人。”

冬序看清那物件的轮廓,大惊失色,几乎失声。

“公主,这,这不是当初大祭司离京前所赠的狼骨符么?这,这,万一被人发现,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我知道。”

文嘉神色凄然却无比坚定。

她坐到案前,在素笺上提笔疾书。

面容看似镇定,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为报陆将军恩情,便是舍了性命,也是应当的。”

“公主三思啊……”

冬序眼泪扑漱漱涌出。

“与大祭司私相授受已是引人非议,眼下公主又触怒了龙颜……若此事败露,陛下只怕当真要动杀机了。不如……再想想别的法子吧,何必以身犯险……”

“我意已决。”文嘉攥紧写好的书信,指尖泛白,“妙真师父是我信任的人,也是营救陆将军最后的希望。你替我转告她,文嘉愿以性命相托,只求能救忠良。信中所言,字字肺腑。”

冬序看着公主眼里的决绝,流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公主放心,婢子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会送到妙真师父手中。”

文嘉将东西包好,塞到她手中。

“去吧,万事小心。”

冬序深深一拜,转身将狼骨符和书信一并缝在贴身亵衣的夹层里,转身离去,摸黑穿过了后院的竹林……

? ?李肇:太素了,读友们说说,是不是?

? 薛绥:贫尼出家了。只能吃素……

? 李肇:算了,我还是服点情丝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