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尘生怕产生误会,急急指向齐寰与季春风,解释地果断清晰:“他们方才欲给这猪喂下大补之药,强行洗炼其炁息,扰乱华东境根本,破坏你明日造境!”
齐寰闻言,脸上露出极度错愕的神情:“艮尘师尊…您…您怎能如此污蔑我们?!”
季春风猛地大喝,牵动伤势又咳出一口血:“艮尘师尊!您胡说什么!?”
他情绪激动,指着地上的丹药残渣:“此丹是我与齐寰、老缚耗费多日心血炼制而成,自己都舍不得服用,专门取来为猪洗髓易经,为的就是让它们能更好地承载境力,助雷祖明日造境一举成功!”
季春风悲愤交加:“此等苦心炼制的补药,怎地在您口中,就成了包藏祸心之物?!!”
老缚更是怒不可遏,柳眉倒竖:“艮尘?!你满口胡言!!!”
雷祖看着情绪激动的三人,又看向杀气腾腾的艮尘,眼中迟疑更深:“……所以,你傍晚提前埋伏在此,就是笃定…他们今夜会来对猪做手脚?”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原来…雷祖知道艮尘的一举一动!
艮尘见雷祖似乎有所触动,心中大喜,语气铿锵答道:“是!”
他急切地指向季春风:“造境之时,我必须同你一起护法!季春风意欲干扰境基,我不得已,只得先下手为强,以绝后…”
“噗——!”
忽地,季春风猛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他强撑着身体,怒视艮尘,声音带着悲愤与决绝:“雷祖…雷祖!!”
“弟子自幼追随您左右,从这华东境选址奠基开始,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哪一处没有我与齐寰洒下的汗水?这方华东境,是我们一锄头一锄头亲手开辟出来的…!”
他淬掉口中的血沫,拍着自己的胸膛,鲜血染红了衣襟:“我季春风不知艮尘师尊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对我等痛下杀手……”
“但我季春风知道自己是谁!我知道自己毕生所求为何!!”
他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我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震宫的荣耀与传承!”
雷祖见他伤势沉重,急忙上前扶住他:“春风!你伤势太重,莫要再动怒,平复炁息!”
季春风借着雷祖的搀扶,脸上露出一抹悲凉至极的笑容。
他直勾勾地看向艮尘:“方才,艮尘师尊那一掌,已将我肝脏震碎…...药石无灵。”
他语气陡然变得尖锐:“若艮尘师尊,您明日能真心实意辅助雷祖完成造境,我季春风今日便死于此地,也绝无二话!”
季春风说的大义无谓,但在艮尘眼里,他眼底的恶毒完全暴露无余,甚至带着一抹挑衅!
四目相对之间...
季春风...竟忽地笑了!
他眼中狠戾之色一闪,猛地大喝:“但若您心存异志,意图不轨…我今日这死亡的因果,便由您来承担!!!”
“震为雷!!”
蓦地!
季春风根本不给任何人阻止的机会,竟直接引动体内残存的所有雷炁!
雷祖大惊失色:“春风!不可!!”
然而为时已晚!
一道刺目的雷霆并非劈向他人,而是径直落向季春风自己!
与此同时,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雷霆贯体,匕首透心!
季春风双目圆瞪,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脸上定格着一个混合着痛苦、决绝与一丝诡异冷笑的表情,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瞬间断绝!
艮尘心内大惊,暗叫不妙!
自杀,自杀!
季春风…又是自杀身亡?!
“春风!!!”
齐寰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猛地扑到季春风身边!
他霍然抬头,双目赤红地死死盯住艮尘,眼中是滔天的恨意:“艮尘!!!我与你势不两立!!”
齐寰周身雷光爆闪,状若疯魔般向艮尘发起攻击!
老缚见状,也毫不犹豫,掌心雷印闪烁,与齐寰一同攻向艮尘!
艮尘面色凝重,急运艮山之力,预备硬接这含怒合击!
“够了!”
一声蕴含着震怒与磅礴威压的断喝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雷祖面色铁青,周身炁息鼓荡,强行将即将碰撞的三人震开少许。
他目光沉痛地看向艮尘:“艮尘!我不知你为何性情骤变至此,但其中定有蹊跷,你绝非如此不智不义之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现在,立刻,同我开启华东境!完成造境!一切是非曲直,待事后再论,可好?!”
艮尘闻言一怔:“现在?!在此地?!”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虎视眈眈、杀意沸腾的齐寰!
不...还有一个最大的隐患未曾除去…!
艮尘猛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可!雷祖,今日我定要斩杀齐寰,以绝后患!”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一愣!!
老缚气得浑身发抖,指尖雷光噼啪作响:“你找死!!!”
她周身气势暴涨,手掐雷诀,已然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够了!!”
雷祖蓦地一挥手!
几人周身,瞬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压!
看着如此固执、杀气冲天的艮尘...
雷祖脸色难看至极,眼中充满了陌生与失望:“…艮尘,你…你究竟是怎么了?!”
艮尘踏前一步,体内炁息运转,隐隐有溢出爆体之势,强硬怒喝:“一旦造境!齐寰定会趁虚而入,害你性命,我今日!!定要护你周全!!”
他眸色充血,甚至也学着方才季春风的模样,作势以死相挟!
雷祖简直难以置信,感到面前的艮尘完全陌生:“…艮尘,你…?!”
可下一刻,老缚也一步踏前!
她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你!现!在!立!刻!”
老缚一字一顿:“与师父一同,开启造境!!”
“谁敢在此期间动我师父一根汗毛!”
她目光如电,扫过齐寰,最终定格在艮尘身上:“我缚荛定叫他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滋滋滋——!”
她掌心那团压缩到极致的雷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而与此同时,雷祖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季春风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浓重的悲恸与疲惫…..
他不再多言,转身,毅然走向猪圈中心那被泥泞环绕的区域,准备强行引动境源!!!
艮尘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跳动!
此刻…...杀不了齐寰了!
也罢…也罢!
有老缚在一旁拼死护法,应当能护得雷祖周全…...
好!!
我艮尘今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但这雷祖身死的结局,我定要亲手将其扭转!
艮尘蓦地转身!
他全然无视身后老缚与齐寰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一步踏入猪圈范围,在雷祖对面盘膝坐下,迅速凝神入定!
但他面色依旧铁青,眼神锐利如鹰隼,直勾勾地锁定着正在引动境源的雷祖!
此刻,艮尘周身炁息含而不发,全神贯注,大有一副随时准备暴起,与任何干扰者同归于尽的决绝姿态!
…...
猪圈周围,气氛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老缚与齐寰一左一右,如同两尊煞神紧盯着艮尘。
而猪圈中心,雷祖的身影在逐渐亮起的境源光芒中开始变得模糊、虚晃…
强大的能量波动开始扭曲周遭的空间…...
…...
此刻,齐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抱起季春风尚且温热的尸体,声音低沉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春风…!你放心…”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毒箭般射向艮尘:“待雷祖造境完毕,我齐寰…定与你不死不休!”
老缚也紧咬着牙关,死死瞪着艮尘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低语:“艮尘…若师父有半点差池,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忽的。
齐寰抬起头,看向猪圈中全神戒备的艮尘,脸上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又惊又怒的诧异表情!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让旁边的老缚听清: “难道…难道传闻是真的?!”
“据院内某些隐秘测算相传,下一任易学院院长之位,并非空悬,而是应在…唱若师尊与启明院长后世所生的那位女儿身上…...”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老缚的反应,继而用一种引导性的语气,惊疑不定地低呼: “艮尘如此处心积虑,非要在此刻除掉雷祖…莫非…莫非是为了给后世的艮兑两宫联姻铺路?!”
“难不成…艮尘其实是为了让未来的院长势力完全掌控在他们手中,所以要先下手为强,除掉如今风头最盛、实力最强的震宫雷祖!?!”
老缚闻言,先是猛地一怔,随即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只见,前方的艮尘,面色冷峻、目光死死锁定雷祖。
他手上隐现炁芒,仿佛随时会暴起发难……?!
齐寰的话语如同魔音灌耳,瞬间与她心中的疑虑和眼前的景象重叠!
老缚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砰然断裂!
她眼中瞬间被无尽的怒火与背叛感吞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震为雷!!”
下一刻!
一道远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狂暴的紫色雷霆,毫无征兆地撕裂夜空!
这雷,带着老缚所有的愤怒与绝望,不再是警告,而是直直朝着猪圈中艮尘的头顶悍然劈落!!
艮尘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雷祖和防备齐寰上,万万没想到最大的攻击会来自身后护法的老缚!
他蓦地遭受重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噗——!”
艮尘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状若疯魔的老缚!
他下意识急抬手臂格挡,体内艮山炁元本能运转:“艮为山!”
然而!
就在他起身防御、身形显露破绽的那一刹那!
艮尘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
齐寰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身影如鬼魅般,趁机直扑向正在关键阶段、毫无防备的雷祖!!!
艮尘肝胆俱裂,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自身防御,急急纵身越过猪圈低矮的围栏,嘶声呐喊:“雷祖!!小心——!!”
可就在他身在半空,即将扑向齐寰的瞬间!
周遭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骤然扭曲、崩解!
他的一半身子尚在空中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另一半却已诡异地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与停滞——
直入艮位静室!!
那惊天动地的爆炸、狂暴的雷霆、狰狞的面孔、扑向雷祖的齐寰…...
所有的一切声响、光影、气息,都在万分之一刹那被彻底抹去,归于死寂。
周围,只剩下艮位静室永恒的、冰冷的空旷...
他身子尚悬在半空,目光正前方正是那个食盒!
那食盒,仍像昨日那般,悠悠然地往下落着菜肴......
艮尘满面焦灼与惊怒未退,双眼因极度震惊和急切而布满血丝!
急火攻心,气血逆冲!
“噗——!!”
他尚在半空中的虚影猛地一颤,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咚——!”
艮尘身影彻底凝实,重重摔落在艮位静室冰冷坚硬的地板之上!!
…...
…...
震位——
夜色如墨,无声浸染,将白日的喧嚣与燥热一点点吞噬。
窗外的路灯晕开昏黄的光圈。
飞蛾盲目地撞击着灯罩,发出细微而执着的噼啪声。
这个小小的宠物店里,迟慕声依旧维持着那个瘫倒的姿势,像一尊被遗弃的破旧玩偶,仰面躺在冰凉的竹席上。
他目光空洞得吓人,直勾勾地瞪着墙上那面圆钟,仿佛要将那玻璃表盘瞪穿,看清背后操纵一切的无形之手。
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
炒菜声、几只狗频繁冒出又被压抑的躁动声、过往路过的车辆声皆有。
但那秒钟的声音...
每一声,都像一把小锤。
精准地敲击在他早已千疮百孔、麻木不堪的心上。
不疼,却带来一种缓慢的、令人窒息的凌迟感…...
屋内。
迟母带着油烟气息和生活质感的呼唤,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沉寂:“声声,吃饭了,把桌子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