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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犹记少年时 > 第114章 刻舟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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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刻舟求剑,她清楚地意识到他不肯与她共赴沉沦。)

杨安看着这封信,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好似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在她心头反复游走,她渴望能抓住,却又偏偏次次落空。

这封信里欲语还休的惆怅与退缩在她心里燃起了一把火,不知道是什么,是心动?是怀念?是失落?亦或是不甘?好像不该就此结束,但又冥冥中只能止步于此。

在那天之后,杨安再也没有找过周明启,他们之间的对话框也随着各个社团的群聊一沉再沉,杨安很想假装自己根本没有收到那封信,好像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欺骗自己,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她。

可即便是骗过了自己,却也改变不了他想要远离她的真相,原本以为成年了长大了,年龄的差距就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她都明晃晃地来到了他曾经读过的大学,可他却还是那么理智,好似所有的这些加起来都没法打动到他。

当她走过他曾走过的路时,他已经在更遥远的前方冲她挥手告别着,每一次的追逐都好似反方向地将他逼地更远,而故地重游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刻舟求剑,她清楚地意识到他不肯与她共赴沉沦。

杨安那颗燃烧着的心,在等不到回应后也慢慢地冷却下来,她刻意地把自己变得忙碌起来,积极地参加着各种实践活动获取学分,甚至在课余时候还找了几个兼职。

寝室是混合宿舍,六个人四个不同的班级,不用刻意划分就自动归了圈,一号床于虹洁,是个戴着眼镜的高智型乖乖女,平日里最喜欢张罗各种活动,人十分上进,因为责任心太过强,所以一早就被大家推选为室长。

和她对床的叫赵梓欣,是个典型的娇小姐,平日里扫个地都要喊苦叫累,排好的值日表总是当做看不见,最爱干的活计就是支使别人帮她跑腿,狗路过都得被她当丫鬟使一下。

杨安第一次见她时就被她的排场给吓到,爸爸给铺床,妈妈就帮她收拾行李,甚至小姨、姑姑、舅舅都挤在宿舍里来看她,好似她上的不是什么大学,而是吃苦的集训营。

虽然有被宠坏的嫌疑,但总体来说并不算什么难相处的人,甚至处久了还会觉得她天真可爱,只偶尔有些行为实在太过气人,比如不爱收拾卫生、取快递总要麻烦别人,看不懂眼色,任何东西都习惯找别人借,这些琐碎的小事细数起来实在数不胜数。

因为和室长是同一个班级的缘故,所以杨安总能听到于虹洁在背后吐槽她事多,是个十足的麻烦精,一开始大家都还和和气气,尽量展示着自己最好的一面,可相处久了社交面具就不由自主地都掉了下来,争执隔阂总是免不了。

而三号床的李婷和四号床的郭思雨则从高中起就是最要好的朋友,上了大学又幸运地凑在一起,关系比起其他人来说好地不是一星半点,自然在一开始就聚成了团。

而杨安的对床则是一个从外表到内在都十分有个性的酷女孩,只名字十分温婉叫许逸涵,两个人床离地最近,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即便这样杨安都很少有机会能同她说话,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酷酷的女孩为人太过高冷,不只是杨安,就连宿舍里的其他人都没和她讲过几句话。

杨安和她又是不同的班级,交集也就更少了,宿舍里除了她们两个人每天上课吃饭是独自一人以外,其余人都是两两相伴,互相作陪,就连偶有嫌隙的于虹洁和赵梓欣每天也都是形影不离的样子。

杨安本以为两个人的关系会一直这样客气礼貌下去,直到某个周末其他人都回了家,只剩下了她们两个,由于彼此都没有聊天交心的习惯,所以那一晚宿舍极其地安静,安静到杨安只能早早入睡来避免尴尬。

可就在半夜,一向觉轻的她猛地听到一阵阵似有似无又极其压抑的啜泣声,原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等她再次闭上眼后,那微弱的低泣声又响了起来,杨安竖起耳朵,许久才确定声音是从对面传来的。

她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此时醒来会让对方觉得难堪,可过了一会儿杨安又听到一丝极其痛苦的闷哼声,断断续续又戳人耳膜,她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对面的人果然被她的动静吓到,哭泣声也立刻停止,只一直没有回话,杨安有点担心,下了床开了灯,就看到对面床隆起的那个小小身影不停颤抖着,整个头也全部埋在被子里。

她也顾不上冒犯不冒犯,径直走到她床边,小心翼翼地拽开她被子,然后杨安看到的就是满脸泪水,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女孩在用小刀划着自己胳膊,那些醒目的鲜血连同往日里狰狞的伤疤一道道出现在杨安眼前,让人不由感到眩晕。

她慌乱地找出碘伏和棉签帮她消毒包扎,有太多的疑问压在她心口,可她却不敢问,还是许逸涵先打开了话匣子,笑着向她道歉:“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吧,不用管我,你先去睡吧。”话说完她就挣扎着将胳膊从杨安手中抽回。

杨安平日里并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甚至很多时候她都会刻意回避那些热闹的场合,上学时候哪里有同学起哄打闹,她隔老远就会掉头躲开,这也偶尔造成了她不合群的假清高形象。

然而自从高中认识马文琪和王天洋以后,她就慢慢地学会了将自己的真心交付在友情中,这种微妙的转变在上了大学以后也更加明显,杨安不再像过去那样将自己独自封闭着,她会捧场地参加宿舍里的聚会,在合适的机会袒露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秘密,以便和室友更快地熟络起来。

或许这就是周明启说的她慢慢成熟了,也独自摸索出一些社交相处时的潜规则,再也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傻姑娘,可认识许逸涵之后,杨安又对这好不容易收获的心得起了疑问。

因为这个迷雾一般的女孩实在太过特殊,特殊到杨安没法将她套用在任何规则之上,好似她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寝室有矛盾大家都在忍让赵梓欣的小毛病时,只有她会直截了当地把扫帚塞她手里,强硬地要求她打扫。

平日里大家要聚会,她从不屑于找什么圆滑的理由,比如我今天有事,别人提前约我了,她只会冷酷地说一句‘我不想去’,然后就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时军训有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是一个走后门进来的辅导员性骚扰女同学,借着职务之便在办公室里摸小女生的腿和胸,但因为当时摄像头被关掉,所以没有任何指向性的实质证据,反而那个女孩被辅导员倒打一耙。

本以为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可某一天教务处收到一封举报信,里面拷贝的u盘里恰好拍下了对方的不轨行为,甚至最厉害的是,那封举报信不是匿名,而是直接写了(建筑系一班——许逸涵)。

一时间她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无论走到哪,背后总有人会对着她指指点点,有人说她在找存在感,早不发晚不发偏偏现在事情严重了她才跳出来,一看就是在哗众取宠。

更有好事者自以为捉住了重点,说她特意写上自己的名字就是为了出名,直接在校园网上发布她的信息,认识的不认识地都跟风开着黑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正义者单枪匹马地孤勇讨伐。

那段时间杨安总能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校园里穿梭,食堂里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刻意压低声音的嘈杂讨论,像是一层又一层的蛛网将杨安缠地喘不过气来,可即便如此许逸涵都没有表现出一丝难过,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个无坚不摧的女金刚,可以坦然面对一切流言蜚语。

而更狗血的是,最后辅导员和那个女孩达成了和解,学校也为了声誉影响,选择了不追究,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热点新闻,也在无声无息中被掩盖的一干二净。

事情发展到后面,看客过了嘴瘾,受害者成了帮凶,而施害者摇身一变又成为了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只有那个勇敢的少女被献祭,她孤注一掷的勇气成为了他人嘲笑的话柄。

杨安没法想象她内心会有多么绝望,只能用自己微小的善意向她表示着支持,校园网里的每个帖子下面她都化身喷子,一一反驳那些恶毒的、高高在上的无理猜测,食堂里她也总是装作不经意地坐在她对面。

即便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话,但杨安还是能感受到许逸涵心里,某个紧密的角落朝她开了一丝缝隙,只是她们都默契地不去讨论这件事。

可此刻在看到她浑身的伤痕时,杨安内心忽然涌起无限的自责与心疼,原来这个表面坚强的女孩也会脆弱、也会难过,也会痛苦到躲在夜里暗自垂泪。

她伸手揩掉她脸上的泪,语气轻柔地问道:“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像其他人那样,互相分担坏情绪,永远站在对方身边的那种朋友。”

许逸涵偏到墙边的脸重新转了过来,她轻笑出声反问道:“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呢?这么多人还不够你去相处吗?更何况我一向不近人情、冷漠难相处……”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杨安却出声打断她,指着她的耳朵问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多耳洞?靠近耳骨的那一块不会疼吗?我也想打来着,但是总是害怕它发炎就没有打,如果下次我想打,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杨安很少会开口和别人说这么多话,也很少主动地去交朋友,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只有当别人先主动走向她,她才敢确定对方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初中时的王佳楠是这样,高中的马文琪也是这样。

可现在她不想再躲在远处,被动的等待着别人来选择她,她要像周明启期待她的那样,不再漠视自己的需求,学会正视它,面对它,争取它。

只是奇怪地是,好多事情都是在离开他之后,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已经在她心里烙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以至于后来她做的每一件事里,都带着他曾经的影子。

那一晚,杨安想象着她们一定会互相倾诉着自己的痛苦,然后聊到深处,关系自不然就会拉近,可事实却是许逸涵别扭地斜她一眼,傲娇地说:“不陪,你要怕疼就不要打。”

杨安心里因为她的拒绝而倍感失落,可下一秒嘴硬的小女孩又扭过身戳了戳她手背说道:“骗你的,反正到时候疼的又不是我。”

气氛因为这一两句俏皮话而逐渐升温,杨安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疤迟疑着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都没法想象这该有多疼。”

许逸涵举起自己的双手细细审视着上面的痂痕,语气刹时低落下来:“就是因为痛苦才这样做,身体痛苦了,心就没那么疼了,这叫痛苦转移疗法,你没听过吗?”

杨安呆呆地摇摇头,不解地问道:“可身体和心不都是你的吗?这样做明明痛苦更加倍了,怎么会真的被转移呢?”

许逸涵轻笑出声,可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哭泣,杨安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你真的很勇敢很厉害,那些说你坏话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你千万不要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过了许久她的哭泣声才停下,杨安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的情绪会再次反扑,而许逸涵也没有再哭,她擦掉眼泪看着杨安问道:“可以先把灯关掉吗?实在是太亮了。”

杨安连声应好下床关掉灯,随着开关声落下,屋里重新恢复了黑暗,又过了片刻,许逸涵突然开口问道:“校园网上那个替我说话的浊酒三杯是你吧?”

杨安不期然她会突然提起这一茬,只慌忙否认:“不是我,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浊酒三杯。”

许逸涵轻嗤一声:“别装了,上次你手机屏幕没关,我都看到了,你真傻!干嘛花那么大力气跟那些傻子说话。”

杨安听罢也不再否认,只固执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多么好。”

许逸涵听完她说的话更加放肆地笑出声:“说你傻还真没说错,旁人怎么想我,跟我有什么干系呢,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才这样对自己吗?那你真的想多了,我并不后悔交出那段录音带,更不后悔写下自己的名字,那只是我个人的决定,同旁人无关。”

“那你为什么?……”杨安不解,却不知该不该再继续问下去。

又过了片刻,许逸涵坐起身面对着她,在月光的照应下,杨安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她声音轻柔,语气里藏着她自己也不明了的温柔:“诶,傻妞,你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