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武英殿 > 第94章 情切切玉笺花解语 怒冲冲良言暖骤寒(1)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94章 情切切玉笺花解语 怒冲冲良言暖骤寒(1)

赵栓儿退出,永乐接着说,“早上又有奴儿干都司的奏章来,阿鲁台的部属又袭了女真人的屯河卫、安河卫,都司康旺那儿兵马不多,训练的部族子弟也只一两千人,还不一 定能派上用场。朕担心阿鲁台狼子野心,会把奴儿干下辖的二百个卫一个个吃掉,变成他的属地。还有,”永乐说着,就瞪起了眼睛,“朕觉着兀良哈的朵颜、泰宁、福余三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眉来眼去,暗暗和阿鲁台勾串着,长此以往,朕苦心经营、作为辽左屏障的黑龙江不就一点点被他蚕食了?为今之计,朕要亲征阿鲁台,早灭此寇,以保边僻、 辽左和黑龙江不被侵扰。”

从永乐十二年征剿瓦剌,安静了七八年,今天突然又扯起了亲征的事,吕震、杨荣、 金幼孜心头都是一震。

那是多大的排场啊,不说文臣武将,只随行的仪仗、亲军、太监、宫女等也不下几千人,再说了,几万人马的阿鲁台值得皇上亲自出征吗?但三人都知皇上的脾气和妄症,谁也不敢、也不愿直接说那个“不”字。

事涉军国大政,吕震照旧不肯先说话,明哲保身,是他一贯的主旨。杨荣、金幼孜品秩虽低,但身在内阁,不能不说,又怎样说呢,杨荣稍一琢磨,还是堂官们说话、劝阻更有分量。于是言道:“陛下,北征鞑靼乃军国大事,臣等仅备顾问之人焉能与皇上决断如此重事?不如明日召集部院堂官共议,从粮饷储备、运送、官军调动都议一议,也好便于陛下秉决。”

“事不能太急,已经入秋,官军集结加行军需三几个月,到北地正赶上冬季,于我大军不利啊!” 金幼孜两次随皇上亲征,对军事部署也略知一二了。

永乐翻眼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按勉仁所言,明日早朝后在京六部堂官、内阁诸臣到乾清宫议事。”

几个人出去,永乐仍呆呆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看折子,天全黑下来,用过晚膳, 折子仍不想看,还是拿不定去哪儿的主意。王贵妃死后,他再也没有个能说几句知心话的女人了。上次斥骂了张贵妃,就没到长乐宫安歇过。任顺妃、李昭仪以下二十几个婕妤、美人,他在心中一一过了一遍。这些可怜的女人,只知战战兢兢侍寝,好像皇上过来除了那事就没有别的话、没有别的事了。可他近年的衰症越来越厉害,美人们就是瘫软在他怀里,那家伙也毫无反应,蔫头耷脑,一副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皇上力不从心,可妃嫔们骨子里滚动着非礼而作祟的礼法,举止中哪敢越雷池半步,一切皆是被动,生怕哪点过了头被皇上斥为淫妇,再不得见天颜。因此,虽久不得床笫之欢,如饥似渴,却也不敢如书中描述的风情女子一般有造次半点,只呆呆等着皇上。越是这样, 永乐就越觉无味,又没法说出口,心理负担也就越重,心头再热最终也不了了之。东西六宫简直成了他的梦魇之地。雄心犹在, 却不愿迈进后宫半步,倒愿意纵马驰骋在塞外的万里疆场上。

也有例外。 那就是贵妃张沄秋。她虽出身豪门,那一颦一笑的样子,却像野坡上疯狂生长的向阳花,招摇,放肆,美艳得撩人,谁看也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 永乐重又看了看长乐宫连日来送过的几张字条。 或许是她出身名门望族的缘故,自幼在府里娇宠自在惯了,皇上、皇后外,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战功赫赫的父兄是她骄傲的资本,徐皇后病重,王秀娥、权映月跑前跑后,如宫女一般侍奉,她却没那么殷勤,只是礼节性地定期探问而已。皇后薨世,她本以为可以主摄六 宫了,皇上又把王秀娥封为贵妃,放在了她前面,管理六宫。她气得不行,恨不能把个紫禁城掀翻了,还偷偷修书一封送给远在交趾前线的哥哥张辅,遭了一顿训斥才收敛些。

她后来注意到,宫内的烦事太多了,每日里张心费力不落好,倒不如站在一旁躲清闲, 慢慢也就惯了。贵妃王秀娥为人随和,从不难为、也不愿难为她,井水不犯河水,两相安静,直到王秀娥病逝。

永乐虽知张沄秋闹腾,碍于张辅的面子,又因她着实和别的妃嫔不同,想计较都计较不起来。所以,隔三差五就来长乐宫。

永乐百无聊赖的烦躁,不厌其烦地又把几张字条翻看了几遍,虽说不上有什么玄机, 字也写得歪歪扭扭,幼稚可笑,但字里行间却渗透着一个浓浓的“情”字。他是男人,阳衰再甚,骨子里男人的雄性在,需要女人的温存和阴柔,如果有一个女人重燃他蕴藏于心底久久不发的激情,那该是多么惬意……

因着张贵妃的字条,马云在一旁早看出了端倪。他这个无根的男人还时不时想着女人的身体呢,何况皇上?皇上虽有些细病,连着几月不进后宫,一定是……

马云憋了好半天,小眼珠转了转,斗胆轻声道:“陛下,张贵妃一片深情啊!”偷觑 了皇上一眼,话又进了一步,“贵妃娘娘往日何曾写过一纸,如今,知皇上军国大政烦事太多,为让万岁宽心,连着几纸飞鸿,皇上也不要枉费了贵妃的一片痴情。”

“朕着你办的事仔细着些,尽可以去了。”永乐翻了他一眼,心里却很舒畅,“叫当值的海寿陪朕过去。”

马云高兴地趴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似乎只要皇上走出乾清宫,就能走出多日来的阴影似的。整日里闷着,会闷出更大的病痛。

永乐不用步辇,在海寿和几个内侍陪同下往长乐宫而来。

张沄秋率后宫迁到北京后,纷繁的六宫事务像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烦意燥,怎么都理不清。先是在狭小的西宫,一会儿两个妃嫔因住房吵了起来,一会儿两家的宫女又动上手 了,一会儿谁家脂粉钱没给了,一会儿某某宫又缺东西了,烦都烦死了。

她又拿起了大小姐的脾气,干脆不管,宫内一塌糊涂,结果被皇上痛骂一顿,又不得不勉强支应着管点事。直到夏原吉将皇太子父子和家眷接来北京,她也学着王贵妃的做法将六宫之事交给皇太子妃张晋眉打理,自己才算解脱了。那丫头还真是把好手,堆了几个月的事人家十几天就基本解决了,阖宫上下井然有序,哪一方都没有怨言,她暗赞晋眉是管仲、鲍叔牙之徒,若是男儿,绝不亚于外朝的蹇夏。

自己做事不好,惹皇上生了气;后来三殿火灾,大臣们又惹皇上动怒。两事连着,想劝一下,可她见都不敢见皇上。一晃两三个月过去,虑及自己是六宫之主,怎么也得有些担当,让皇上舒心。

她想以六宫的名义去乾清宫,觉着不妥,自己去吧,又怕被皇上折回来。贴身宫女兰杏儿在家时跟父亲读了几年书,有些见识,知她心中所想,说道:“娘娘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奴婢幼时读了不少唐宋诗词,不如以词寄情,写上几句,若不想写,选几句得体的,叫李苗儿悄悄送到乾清宫,让皇上高兴就是了。”

“倒也是个法子,”沄秋柳眉微蹙,不无遗憾,“难怪人尝言,书到用时方恨少。幼时家境虽好,却不愿读书,父亲逼着,泛泛览了些,这些年不曾用,早还给先生了。早年还笑话徐后呢,读书再多,有个女诸生之称又有何用?”

“娘娘现在读也不迟,”兰杏儿一笑,“学以为用,为时不晚。我明日就去文楼找些宋人诗以寄情的书,娘娘照着诌上几句,皇上看了,念及旧日之情,就能到长乐宫来。”

“你也是呆傻,那文楼险些被火,杨荣他们把书都搬走了,如今还散乱着,哪里去寻?”

兰杏儿拍着脑袋连说了几句“傻痴”,又道,“那就想吧,想起哪句是哪句。记得晏几道的词里像是有‘再三追思,洞房深处,几度饮酒歌阑,香暖鸳鸯被’的话,娘娘觉得如何?”

“去、去、去,谁叫你说这些无聊的。” “逗娘娘几句,看看这句如何:‘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有点意思,只是怎叫‘当时明月呢’,还说‘曾照’,不妥贴,不如我们仿凑几句。” “那样最好。”兰杏儿说着,找了纸笔,研好墨,等张贵妃说话。沄秋思忖着,慢慢道来:“今日明月好,当将彩云照,彩云照……” “天恩雨露润,嘉禾步步高。”兰杏儿随口又诌了两句。 沄秋琢磨着,词倒是凑得不错,就是太直白。仔细想来,就是黄俨、马云一帮子太监看了,也该不大懂。于是,拿起了多年不曾动过的精致狼毫毛笔,歪歪扭扭写下了二十个字,落款还是写了句长乐宫沄秋携众姐妹翘首。

字条被精致地叠成了一个飞鸿的形状由李苗儿送了过去,张沄秋渺渺听说了李苗儿和黄俨的关系,不愿深究,此时正好用上。字条送出后,她的心一直怦怦跳个不停,既盼皇上见到,能想起她这棵望穿秋水的幽草,借以解忧;又怕皇上怪罪,虽不致打入冷宫,却在这里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