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内的气氛在幻老那不经意的一瞥后,变得有些凝滞。
蓝莓缩在椅子上,大气不敢出,连莱恩都暂时停止了“进食”,把自己缩成一团白色的果冻,只敢用眼睛偷偷瞄着幻老那边。
幻老似乎完全没在意自己造成的“冷场”,他慢悠悠地品着那杯星辉饮料,目光随意地扫过神殿穹顶流转的星辰,一副闲适自在的模样。
过了片刻,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慵懒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磁性而玩味的笑意,在空旷的神殿中回荡:
“幻曜辰啊,你小子…是不是该收敛点了?”
他的话音落下,神殿一侧的廊柱阴影中,幻曜辰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熔金的瞳孔平静地看向幻老。
幻老没回头,依旧看着穹顶,用调侃的语气继续说道:“三天两头就往家里捡东西…先是条小黄泥鳅,又是个白面团子,现在又弄回来个蓝汪汪的小冰块…”
他摇了摇头,仿佛很发愁的样子:“你这‘永恒世界’听着名头挺大,再这么下去,怕是快没地方下脚了吧?要不要老夫帮你扩建扩建?收费很公道的。”
幻曜辰:“……”
莱恩:“……”
(白面团子?是在说我吗?)
蓝莓:“……”
(蓝汪汪的小冰块??)
幻老似乎觉得很有趣,继续揶揄道:“知道的以为你这是命运神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流浪胶兽收容中心呢。怎么?打算集齐七种颜色召唤神龙?”
小黄龙似乎听懂了“神龙”,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骄傲的咕噜声。
幻曜辰面无表情,淡淡回道:“不劳费心。地方还够。”
幻老轻笑一声,终于转过头,熔金的龙眸带着戏谑看向幻曜辰:“够?行吧。那你下次再往家里捡什么‘特产’,记得提前打个招呼,我好让我的‘小泥鳅’给它挪个窝。”他踢了踢脚边打盹的小黄龙。
小黄龙被踢醒,不满地喷出一小缕白金色的火星。
幻曜辰懒得再搭理他这明显是玩笑的话,身影再次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幻老见状,无趣地撇撇嘴,重新靠回椅背,嘟囔了一句:“没劲的小子…”
他这番看似抱怨实则玩笑的话,却让一旁紧张万分的蓝莓和莱恩都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这位恐怖的存在和幻曜辰是这种关系?还会开玩笑?)
尤其是蓝莓,他冰蓝色的竖瞳中恐惧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奇异的感觉。
(“家”…“往家里捡”…“收容中心”…)
这些词汇,与他过去所经历的“囚禁”、“培养皿”、“祭品”截然不同。虽然那位存在语气戏谑,但却奇异地透出一种…默认和包容?
难道…在这个地方,像他这样的“异类”,真的可以被接纳为…“家人”一样的存在吗?
这个念头太过陌生,也太过震撼,让蓝莓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幻老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熔金的龙眸再次随意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继续喝他的“饮料”去了。
神殿内的气氛,似乎因为这段小插曲,反而变得…没那么令人窒息了。
幻老那带着明显玩笑和调侃意味的话语在神殿中回荡,然而,并非所有听众都能理解其中的深意和潜台词。
缩在椅子后面的莱恩,胶质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重新“流”了出来,变回了一团。
他眨巴着水晶般的大眼睛,看了看幻老,又看了看旁边依旧紧张兮兮的蓝莓,然后用爪子戳了戳蓝莓,压低声音说道:
“嘿!蓝莓!别怕别怕!幻老就是…就是说话有点怪怪的!他不是真的嫌弃我们!你看!他不是也没动手嘛!还开玩笑呢!这说明他心情不错!”莱恩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解读”着,“他要是真生气了,一般都是直接弹脑瓜崩或者用小火苗吓唬人的!没事的!”
他一副“我很有经验”的样子,试图安慰新来的小伙伴。
蓝莓:“……”
他冰蓝色的竖瞳中依旧充满了警惕和茫然,显然没完全相信莱恩这番“乐观”的解读。
餐桌对面,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幻老,听到莱恩这番“天真无邪”的安慰,熔金的龙眸微微转动,视线落在莱恩那没心没肺、努力“分析”的脸上。
幻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无奈。
(这小子…脑子果然全长在吃上面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带着一丝好笑又有些许怅然的叹息。
“唉……”
这声叹息很轻,却仿佛带着千年的重量。
随即,幻老放下了手中那杯氤氲星辉的“饮料”,缓缓站起身。
他并没有再看莱恩或蓝莓,只是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袍褶皱,然后对着空气,仿佛自言自语般淡淡说了一句:
“罢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他身形未动,周身空间却微微荡漾起涟漪。
下一瞬,他与他脚边那只同样站起身、甩了甩尾巴的小黄龙,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般,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在了原地。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神殿内,那令人窒息的龙威与压迫感也随之骤然消失,只剩下满桌依旧散发着诱人能量波动的“美食”,以及…两个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的胶兽。
莱恩见幻老走了,立刻彻底放松下来,又变回那副欢脱的样子,再次抱起一大块“烤排”:“你看!我说吧!幻老人挺好的!就是看起来凶!喂喂喂!蓝莓!别发呆了!趁热吃!凉了能量口感就差了!”
蓝莓却依旧怔怔地望着幻老消失的地方,冰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虽然懵懂,却能隐约感觉到,那位恐怖存在最后的那声叹息和那句“好自为之”,似乎并不仅仅是对莱恩那番傻话的无奈,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他无法理解的提醒或告诫。
(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冰蓝色的爪子,又看了看身边没心没肺、大吃大喝的莱恩,心中第一次对这个所谓的“新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希望与不安的复杂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