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老赵察觉到异常,也放缓了脚步,“是这条吗?”
“等等。”秦苍眯着眼,蹲下去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前轻嗅——太湿,不可能是他们来时踩过的路。
“这边。”他指向右手第三条小道,声音沉稳。
可他心里却在咆哮——他不确定。
每一步,他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他在赌,赌自己的直觉,也赌自己的责任。若走错,山中迷失不仅是他们十余人的命运,还有那三车沉甸甸的粮,和营地里那些等待食物的弟兄。
他们继续行进,林中枝叶低垂,偶尔有荆棘划破手背。张岭忽然低声骂了一句,“队长,这地形……怎么有点不对啊?”
秦苍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停住脚步,掏出火柴,在一块较干的树干上划了几下,终于点燃一小片火光。他举高火光,扫视四周,一块熟悉的残破树皮出现在火光照耀下——上面一道歪斜的划痕,是刘三那日用匕首刻下的记号。
他松了一口气,火光晃动间,他的眼神依旧深沉,却终于略微带上一丝解脱。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将火折子捻灭,重新站起身,冷冷地说了一句:“继续前行。”
没人知道,他刚刚心里差点悬到了嗓子眼。他一向沉稳果敢,但今夜,背负的不仅是作战的胜败,更是他们的命脉。
林中的影子在缓缓褪去,夜色依旧浓郁,然而他们的脚步已踏回归路。
他并非是在寻找燃料。他是在判断火势是否曾在这片地面上停留。
“……这地方,不太对。”他低声呢喃。
他的指尖掐着那把枯草,轻轻用力一搓,干脆的裂响中传来一点焦味。他心中一动,将草根刨开几寸,果然在潮湿的泥层下发现一块黑色焦痕。那是人为留下的。有人曾在这里生火,时间不会太远。
“敌人曾经在这驻扎过?”他皱起眉,喃喃自语。又或者,是其他势力?
他站起身,抬眼望向那片阴影密布的林线,那一瞬间,一种不安从他的脊背爬起。
这种直觉不是无的放矢。他打过太多仗,见过太多诡异的战术痕迹。他知道,这些痕迹如果出现在一个重要通路上,那代表的,极可能是监视、埋伏、或转运的秘密据点。
他必须搞清楚。
“队长。”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阿喜追了上来,背着一袋子弹和两个小罐头,脸色发青,“营地那边暂时没事,宋哥让我问你……你是不是还要出去?”
秦苍回头看他一眼,眼神不怒自威,“你什么时候学会偷听了?”
“我没偷听,我是怕你一个人有事。”阿喜讪讪地抓了抓后脑勺,“你要是出点事,我们这帮人……也就散了。”
听着这话,秦苍一时沉默。他望着阿喜那还带着稚气的脸,又看向他背后那挂着露水的山林。责任像无形的巨石压在他胸口,令他难以深呼吸。
他低声道:“这片山里……有人留下了火痕,不是咱们的人。”
“你是说……敌人?”阿喜声音一紧,右手已下意识握紧腰间的枪。
“可能。”秦苍点了点头,“也可能不是。但无论是谁,他们出现在这里,就不该被忽视。”
“那我们要怎么办?”
秦苍没有立即回答。他回身从身旁捡起一截树枝,在地面上划出一个简陋的地形图,指着一处高地说道:“我准备今晚再次探路,从那边包过去,看他们的活动范围。如果只是偶尔路过,问题不大。可如果是据点,我们就必须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解决掉他们。”
“又要出击?”阿喜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队长,我们的人已经累了,这几天睡不好吃不好……”
“我知道。”秦苍打断他,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你想想,如果我们不先动手,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等我们休整完再来打我们?不会。他们会趁我们最弱的时候,一刀捅进来。”
阿喜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辩驳。他看得出秦苍眼中的疲惫,甚至能从他略显迟缓的步伐中猜到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但他依旧带头冲在最前,依旧一个人悄悄摸出营地查探情况。
“那你让我跟你去。”阿喜忽然说道,声音倔强。
秦苍看着他,“你去,那营地呢?”
“让张岭带班,我去不了前面打架,至少能帮你盯盯后背。”
秦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他很清楚现在带一个人,胜过带一队——阿喜年轻,眼睛尖,身子轻,关键是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这种人,放在突袭和侦察任务中,最是合适。
他们回到营地时,已是清晨。林鸟鸣叫,雾气缭绕在帐篷与树干之间。几口锅炉边仍残留着炊烟,几名战士正围着粮袋整理分发。
“队长!”张岭看到秦苍,快步迎来,“粮食分了一部分,弟兄们各有半斤干粮。老赵还吩咐,要分批烤制,不然烟味太大,怕被远处嗅出。”
“做得好。”秦苍点头,拍拍他肩,“你接下阿喜的位置,营地的安全暂时交给你。”
“又要出去?”张岭皱眉,“昨晚才抢完,兄弟们正歇着……”
“不是作战,是侦察。”秦苍低声道,“我们可能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扎了营,不查清楚这点,连睡觉都不安心。”
张岭知道多言无益,只能抱拳应声。
出发前,秦苍简单补了几口冷饭,那米粒仿佛沙粒般粗硬干涩,每嚼一口都仿佛在磨牙。他吃得慢,却极认真,像是把这一顿当成最后一顿一样吃。
“走。”他用力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将空饭盒扔进背包。他和阿喜再次离开营地,钻进丛林。
这一次,他们沿着他早前推测出的方向,从东南斜坡潜行而上。地势开始变得陡峭,树木疏密不一,有时需要手脚并用才能向上攀爬。阳光在枝叶之间投下斑驳的碎影,他们身上的汗水被冷风带走,寒意渗透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