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玉兰影里的运动会
清晨的阳光是被李悦的笑声吵亮的。
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公主裙,趴在卧室的飘窗上,手指追着窗帘上晃动的玉兰花瓣影。淡紫色的影子被风推得摇摇晃晃,像她昨天在幼儿园画的小蝴蝶。“爸爸快看!蝴蝶飞进家里啦!”
李渊正蹲在衣柜前翻找运动服,闻言抬头时,正好撞见苏瑶端着牛奶走进来。她的发丝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晨光落在她身上,像裹了层暖融融的光晕。
“找那件灰色的速干衣就好。”苏瑶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指尖划过李渊手里那件印着“特种兵集训”字样的旧t恤,“别穿这个,李阳说同学的爸爸都穿得可时髦了。”
李渊的指尖顿了顿。这件t恤是他退役那年留的纪念,左胸的编号被洗得发白,却比任何衣服都合身。他最终还是把t恤放回衣柜,拿起那件苏瑶去年给他买的灰色速干衣:“运动会而已,不用太讲究。”
“对李阳和悦悦来说是大事。”苏瑶替他整理衣领,指尖不经意触到他后颈的疤痕——那是他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留下的,子弹擦着动脉过去,医生说再偏半寸就没命了。她的动作轻了些,“李阳昨晚把奖杯擦了三遍,说一定要赢第一给你看。”
李渊想起昨晚临睡前,李阳偷偷溜进他房间,举着个塑料奖杯小声说:“爸爸,明天你一定要跑快点,别像上次家长会那样,被小雨爸爸超过。”他当时摸着儿子的头说“好”,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他不是不会跑,只是习惯了在枪林弹雨中冲刺,习惯了把“第一”和“生死”画等号。像这样牵着孩子的手,在铺着塑胶跑道的操场上慢慢跑,对他来说,比任何任务都难。
“走吧,该出发了。”苏瑶牵着李悦的手,李阳背着小书包已经站在玄关,手里攥着两个红色的头带,上面印着“加油”两个字。
“爸爸戴这个!”李阳踮起脚尖,把其中一个头带往李渊头上套,动作笨拙却认真,“这样我们就是一个战队的了!”
李渊弯腰配合,头带的松紧带勒得额头有点痒。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灰色速干衣,红色头带,身后跟着穿公主裙的小女儿,扎着马尾的妻子,还有蹦蹦跳跳的儿子——这副模样,和当年在炼狱营里那个眼神冰冷的“兵王”,判若两人。
幼儿园的操场上彩旗飘扬,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李渊刚把李阳放在地上,小家伙就拉着他往“障碍跑”的起点冲,李悦则被苏瑶抱在怀里,举着小旗子喊“哥哥加油”。
“爸爸,等下要像猎豹一样快!”李阳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李渊蹲下来,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号码布:“猎豹会等猎物,我们要一起跑,不能落下对方,知道吗?”
李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在发令枪响的瞬间,挣脱李渊的手冲了出去。塑料障碍物在他眼里像小怪兽,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却在最后一个跨栏处被绊倒,膝盖磕在塑胶跑道上,发出“咚”的一声。
李渊的心猛地揪紧,身体比脑子先动,几乎是瞬间就冲到儿子身边。他刚想把李阳抱起来,却见小家伙咬着牙自己站起来,眼圈红红的却没掉眼泪:“爸爸,我没事,我们继续跑。”
周围响起家长们的笑声和掌声,苏瑶抱着李悦跑过来,蹲下来检查李阳的膝盖:“有没有摔疼?不行我们就不跑了。”
“要跑!”李阳拽着李渊的手,把他往跑道上拉,“我们是战队!”
李渊看着儿子沾着草屑的膝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炼狱营摔倒时,老班长说:“疼就喊出来,但不能停。”他现在才明白,老班长没说的是,有人陪着一起跑,再疼也能咬牙坚持。
他牵着李阳的手,慢慢跨过最后一个跨栏。冲过终点线时,没有掌声,因为他们是最后一名。李阳的眼圈彻底红了,低着头小声说:“爸爸,对不起,我没拿到第一。”
李渊蹲下来,擦掉他脸上的眼泪:“你比爸爸厉害。爸爸第一次摔倒时,哭了。”
李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真的。”他指着不远处的苏瑶和李悦,“你看妈妈和妹妹,她们一直在等我们,这比第一重要。”
李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苏瑶正举着相机拍照,李悦挥舞着小旗子喊“哥哥真棒”。他突然笑了,拉着李渊的手往回跑:“妈妈!我和爸爸是最后一名,但我们没放弃!”
苏瑶笑着抱住他,李悦凑过来,把手里的递到李渊嘴边:“爸爸吃,甜的。”
李渊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孩子,聊天的家长,突然觉得阳光格外暖,连风里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接下来的“两人三足”比赛,他和李阳绑着腿慢慢走,李阳嘴里数着“一二一二”,脚步歪歪扭扭,却再也没摔倒。李悦和苏瑶的“亲子跳绳”得了第三名,小姑娘举着奖状跑过来,把奖状塞到李渊手里:“爸爸保管,和哥哥的放在一起。”
中午在幼儿园旁边的餐厅吃饭时,李阳突然说:“爸爸,下次运动会你还来好不好?不用跑太快,慢慢走也行。”
李渊看着儿子认真的脸,又看了看苏瑶眼里的笑意,点了点头:“好。”
回家的路上,李阳和李悦在后排座睡着了,李阳的小手还攥着那个红色头带,李悦的怀里抱着她的兔子玩偶。苏瑶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玉兰花树:“你今天笑了好多次。”
李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吗?”
“有。”苏瑶转过头,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在终点线等我们的时候,你笑了;吃的时候,你笑了;悦悦把奖状给你的时候,你也笑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车开得更稳了些。路过小区门口的花店时,他停下车:“等我一下。”
几分钟后,他手里捧着一束玉兰花走回来,花瓣上还带着水珠。他把花递给苏瑶:“刚才看到花店门口有卖,觉得好看。”
苏瑶接过花,鼻尖蹭过花瓣,清香萦绕。她想起刚认识他时,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是颗子弹壳,说“能挡灾”。现在他会送玉兰花了,会记得她喜欢这种淡淡的香味。
“谢谢。”她轻声说。
李渊发动车子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副驾驶座上的玉兰花。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花瓣的影子落在苏瑶的手背上,像只安静的蝴蝶。他突然明白,所谓“归回”,不是忘记过去,而是学会在平凡的日子里,找到比“第一”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儿子摔倒时不会松开的手,女儿递过来的,妻子眼里的笑意,还有这满车的玉兰花香。
车开进小区时,李阳正好醒了,揉着眼睛问:“爸爸,我们明天还能像今天这样玩吗?”
李渊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抱着玉兰花微笑的苏瑶,李悦还在熟睡,小嘴巴微微张着。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他知道,属于“兵王”的硝烟早已散尽,而属于李渊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就像这玉兰花,年年岁岁,开得平凡,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