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鞋底样品厅里，凉鞋底、拖鞋底、棉鞋底、皮鞋底……品种各异、楦型繁多、琳琅满目。曹厂长拿起一双儿童凉鞋的鞋底，轻轻弯折，柔韧度惊人，松手即恢复原状。他又掂了掂重量，轻得几乎感觉不到份量。
“耐磨性怎么样？”他问马厂长说。马良笑而不答，只让技术员拿来一块样品，放在特制的耐磨测试仪上。几分钟后，测试结果出来显示：耐磨指数超了国家标准，甚至远远超过了北京第二监狱的橡塑发泡大底片的耐磨度。
曹厂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性能无可挑剔！唯一的问题，是价格标签上那串令人咋舌的数字，价格要比橡塑发泡鞋底贵上一倍多。
最后走进的是三号c厂区，聚氨酯地面胶制品。巨大的搅拌罐在轰鸣声中飞速运转，五颜六色的胶液被泵入储料罐，如同熔化的一道道彩虹一样。马良指着一片刚铺设好的样品地面说：
“这地面胶，最适合体育场馆里面的跑道、广场、库房和办公场所地面使用。铺上去，光亮如镜，防滑耐磨，还不用像地砖那样一块块拼接，不论地面多长多款都是一体，既省时省力，又不用维修，且寿命还长。”
曹厂长蹲下身，用手摸了摸那光滑、又略带有弹性的表面，心中惊叹不已：这简直是地面材料的一次重大革命啊！
参观结束，三人走进厂长办公室。窗外，夕阳正将厂区染成一片金红色。曹厂长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紧紧握住马良厂长的手，用力摇晃着说：
“马厂长！您比我年长，叫你一声马大哥！我俩真是有缘，但又相见恨晚！今天参观了您的三个厂区，使我们大开眼界！以品为媒，以情为友，您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马良闻言，下一秒，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如洪钟般在办公室回荡：
“哈哈哈！曹厂长！今天去火车站接您，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也很愿意和您交朋友！一看您！就是个心直口快、耿直义气、为人实在的人——我就喜欢您这种性格！咱俩有点一见钟情，事业为伍，合作为伴！您就是我的亲兄弟呀！”
他一拍大腿，又不容置疑，高兴地说：
“得了！今晚，我要宴请您两位吃螃蟹宴！这是我们山东人招待贵客的最高礼仪！我们蓬莱，遍地都是海鲜，尤其以螃蟹最肥美而闻名。山东人，向来重情重义，待客如同对待亲人一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门外，办公室漂亮的女服务员喊道：
“小李呀！赶紧给两位贵客沏上好茶！”
随即转身，脚步如风，亲自去安排晚宴。厂长办公室里，漂亮的女服务员端进来两杯茶水，茶香袅袅，窗外暮色四合，曹厂长和山娃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光芒——兴隆县塑料厂的未来，似乎就在这蓬莱的海风与螃蟹的鲜香中，悄然铺展。
当晚，蓬莱阁大酒店灯火通明，在华丽的雅间包房里。马良携几位副厂长作陪，桌上摆满了以螃蟹为主的美味佳肴，有清蒸梭子蟹、姜葱炒蟹、蟹肉豆腐羹……螃蟹个个膏满黄肥，鲜香扑鼻。曹厂长和山娃虽不善饮酒，但在马良厂长的盛情邀请下，也不得不端起了酒杯。几位作陪的副厂长轮番上阵敬酒，把酒甚欢，好不热闹的螃蟹宴——这还是曹厂长和山娃副厂长从来没吃过的“螃蟹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匣子彻底打开。曹厂长坦言了厂里的困境和对聚氨酯革与鞋底的迫切需求，只是价格觉得有所偏高。马良闻言，下一秒，则拍着胸脯保证道：
“价格好说！虽然亲兄弟明算账，但更要讲究情分！只要咱们长期合作，我马良绝不让你们吃亏！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
山娃在一旁默默记录着，心中却已勾勒出，一幅幅新的生产聚氨酯凉鞋的蓝图。
酒酣耳热之际，马良指着窗外远处灯火阑珊处，闪着双眸，邀请两位厂长说：
“明天，我陪你们去登蓬莱阁！这是全国最有名的天下第一阁，传说八仙过海，就在那里！咱们搞实业的，不求成仙，但求把事业做扎实，做出精彩来！”
曹厂长望着那方向，杯中酒液微微晃动，映着窗外璀璨的灯火，也映着他心中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焰——这火焰，正与马良眼中的光芒交相辉映，照亮了兴隆县塑料厂前行的新产品开发之路……
螃蟹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夜色已深。他们早已为两位厂长预定好了房间，曹厂长躺在大酒店的床上，听着窗外海浪轻柔的拍岸声，久久不能入眠。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条老旧的凉鞋生产线，在换上蓬莱产的聚氨酯革与鞋底后，重新焕发出生机与活力。
而这一切的起点，似乎就始于广告牌下那辆白色轿车的停靠，始于马良厂长那双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满蓬莱阁。曹厂长、山娃副厂长和马良厂长站在高阁之上，海风拂面，远处海天相接，海鸥翱翔。马良指着辽阔的海面，意味深长地说：
“曹老弟！你看这海，包容万象，才能孕育出最鲜美的螃蟹。咱们做企业，也得有这像大海一样的胸怀和气魄！”
曹厂长点头，目光投向远方——仿佛感到，兴隆县塑料厂的新生产流水线，已在这海天之间，悄然奠基似的。
蓬莱阁的飞檐在暮色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拂过马厂长鬓角的汗珠。他陪着曹厂长和山娃副厂长缓步走下丹崖山，脚下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温润，远处海面上，几艘归帆正缓缓驶向港湾。
“曹厂长，山娃厂长！”马厂长喊道，声音里透着洪亮，带着胶东人特有的豪爽，充满了期待的目光，悠悠的说：
“今天这海风，吹得人心里亮堂！咱们这合作，就像这海船，稳稳当当，前程远大！”
曹厂长感慨的又点点头，目光却越过海面，仿佛已望见塑料厂里那台老旧注塑机日夜轰鸣的景象。他心里清楚，厂里现存的牛津革凉鞋，早已被市场有所冷落，仓库里堆得像小山一样凉鞋，工人们眼神里的焦灼，比这海风更刺骨。
山娃副厂长则默默跟在一旁，为企业找到了新的、像北京第二监狱一样的长期合作伙伴，心情格外激动和高兴。
回到蓬莱聚氨酯制品厂，车间里机器轰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化学药剂味。马厂长毫不含糊，与曹厂长签订了长期的《合作协议书》。
山娃手里紧攥着那张刚签好长期的《合作协议书》，纸张边缘几乎被他捏得发皱——这薄薄几页纸，承载着塑料厂几百号人的前途和命运。
马厂长又亲自指挥工人，将一捆捆柔软坚韧的聚氨酯鞋面革和各种颜色、纹路各异的鞋底半成品样品，仔细打包快递邮件。
曹厂长看着那些崭新的材料，手指忍不住轻轻抚过鞋面革细腻的表面，那触感竟如婴儿肌肤般柔滑，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弹性与韧劲。他心头一热，仿佛看到了塑料厂重生的希望。
“马厂长！这份情，我们记下了！”曹厂长说着，紧紧握住马厂长的手。
“说这话见外了！”马厂长爽朗地说着，又哈哈的大笑道：
“哈哈哈！咱们是一家人啦！样品材料明天就发邮寄快件，保准不耽误你们新产品研发和设计使用，争取五月份，在长春举行的全国鞋帽展销会上亮相，看到你们的新产品聚氨酯凉鞋。”
曹厂长握住马良厂长的手，信心满满地说：
“一定一定！咱们去全国鞋帽会上见，一定不负所望，给您一个惊喜！”
他俩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告别了马良厂长，踏上了回家之路。汽车驶离蓬莱镇，一路向北，送曹厂长和山娃去了蓬莱县的火车站，
当曹厂长和山娃坐上了返回北京的列车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山娃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喃喃问道：
“曹厂长！这材料……真的能成吗？”
曹厂长没直接回答，只是望着远方，眼神露出来笃定的光芒，满怀信心地回答：
“成与不成？咱们自己说了算。市场不等人，机会更不等人啊。”
回到塑料厂，已是深夜。曹厂长顾不上休息，立刻拨通了王知青副厂长的手机。电话那头，王知青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回答道：
“曹厂长！您放心，技术科里的灯光，一直会亮着，等待您的归来。”
第二天一早，新产品研发会议在厂部小会议室召开。长条木桌被擦得锃亮，墙上挂着“技术革新，勇攀高峰”的横幅，角落里一台老式吊扇嗡嗡转动，却驱不散满屋子的紧张与期待。
曹厂长站在桌首，目光扫过在座的承包集团成员和技术科设计人员，每一张脸上都写着疲惫，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簇簇火苗。他清了清嗓子，慷慨激昂地说：
“同志们！”曹厂长的声音带着洪亮而激动，字字千钧，掷地有声的发言道：
“这次新产品聚氨酯凉鞋的研发，意义重大！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产品更新，这是我们塑料厂的生死之战！”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继续说：
“原来的全塑凉鞋，价格便宜是便宜，但硬邦邦、不透气，早被市场抛弃了；牛津革凉鞋，价格虽然也不算高，可款式老旧、档次低，大众化，也快撑不住了。现在，机会来了！新产品聚氨酯凉鞋在此一举。”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样品单，满怀信心地说：
“我和赵厂长亲自去了烟台蓬莱考察，找到了蓬莱聚氨酯制品厂马厂长这样的好伙伴！他们不仅签了长期《合作协议书》，还免费邮寄来了各种各样的鞋面革和鞋底半成品样品！材料过几天就到工厂！
现在掐指一算，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三十天！要拿出男女童全系列、独具匠心、别具一格的新样品——聚氨酯凉鞋，参加五月八号在长春举办的全国鞋帽会！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要一炮打响！”
山娃副厂长站起身，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走到会议室中央，声音低沉却有力，满怀激情地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