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夏风裹着荷花香掠过朱红宫墙,太子谢逸风身着金线蟒袍立于文华殿前,袍角绣着的十二章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含笑和御史大夫寒暄,墨玉扳指轻叩黄梨木案几:“此番江南水患能如此妥善处置,陈大人功不可没。”
眼角余光瞥见迎面走来那位沉稳的三品官员,刻意放柔声音,“王大人父亲的寿辰,本宫已命内务府备了份薄礼送去。”
朝堂众人望着谢逸风举止有度,此起彼伏的赞誉声如潮水漫过丹墀。
唯有端坐在东首的睿王谢子卓神色沉静,月白锦袍上暗绣的银线云纹随着呼吸起伏,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光泽。
他垂眸轻抿茶盏,指尖摩挲过杯沿缠枝莲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藏在氤氲茶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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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后,柳禹琛与蒋睿城在一僻静幽深处低语。
“太子近月来频繁与户部侍郎密会,昨日更是将赈灾银两分拨记录连夜销毁。”
蒋睿城折扇轻敲掌心,月白长衫上绣着的竹叶被穿堂风掀起。
“可惜这些都还不够,得让陛下亲眼看见……”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望向从金銮殿稳步走出,被众人恭维的太子殿下。
二人对视一眼,眼底闪过冷芒。
……
与此同时,临安城热浪蒸腾,范府的紫薇花被晒得蜷起花瓣。
胡姨娘的紫薇苑里飘出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丫鬟小樱跌跌撞撞冲进翠竹院,鬓边绢花歪斜,“夫人!胡姨娘她……她见红了!”
柳清漪正伏案临摹簪花小楷,羊毫笔在宣纸上顿出个墨点。
她放下笔起身,月白色襦裙上的淡青梅纹随着动作轻晃,银红披帛扫过案几上未干的墨迹。
“莫慌。”她伸手理好小樱散落的发丝,指尖带着清凉的香粉气息。
“你速回紫薇苑烧热水,切记要守在姨娘身边。”
见小樱转身欲跑,柳清漪又叫住她:“若有人问起,只说姨娘是贪凉吃坏了肚子。”
说罢看向侍立一旁的如意,少女鹅黄襦裙上绣着的并蒂莲鲜艳夺目,“你即刻去请稳婆与府医。”
胡姨娘这一胎是双胎,如今又有早产迹象,柳清漪猜测胡姨娘此刻一定很慌乱。
她必须亲自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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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苑内蒸腾的热气裹着浓重的血腥气,铜盆里的血水已换了三遭。
两位稳婆的额头沁着细密汗珠,素白帕子早被染成暗红。
年长的周稳婆眉眼沉稳,粗布襦裙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正半跪着调整胡姨娘的姿势;
年轻些的吴稳婆,话里话外有意无意显摆自身能耐。
“两位辛苦了。”柳清漪莲步轻移,藕荷色裙裾扫过满地炭盆。
她亲手揭开红木匣,两锭十两重的雪花银坠着金丝流苏,分别塞进两人掌心,腕间翡翠镯子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待两个孩子平安落地,另有百两纹银酬谢。”
吴稳婆捏着钱袋笑得合不拢嘴,谄媚道:“夫人放心!
老身接过三百多个金贵娃娃,双生子更是……”
周稳婆却只是敛衽行礼,布满老茧的手覆上胡姨娘汗湿的手背:“少安毋躁,吸气——使长劲!”
胡姨娘攥着锦被的指尖泛白,瞥见柳清漪立在纱帐外,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安抚动作轻轻晃动。
不知是被那句“有我在”安定心神,还是腹中胎儿当真灵慧,剧痛中她猛地发力,一声清亮啼哭刺破凝滞的空气。
“是小公子!”吴稳婆捧着裹着红绸的婴孩,指甲上丹蔻艳得刺目。
“瞧这哭声多响亮!”
周稳婆顾不上擦拭额角,立刻伸手探向产妇,神色骤然凝重:“快!准备催生药,第二个胎位有些偏!”
柳清漪解下腕间的白玉镯,轻轻搁在胡姨娘枕边:“咬着,省得伤了牙齿。”
玉镯沁凉的触感让产妇紧绷的神经稍松,随着最后一声长啼,又一个婴孩被托出水面。
“恭喜夫人!又是位小公子!”吴稳婆话音未落,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
烛光摇曳间,她怀里的婴孩缓缓睁开眼睛——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却泛着琥珀色的光晕,在血污未净的小脸上诡异地流转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