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上位梨欣的声音，说话的还有敬缘……可暂时听不出是哪个敬缘。
不知为何，下位黎雨有些愕然而紧张了，像是被身体支配头脑般猫了腰；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藏在了一丛芦苇里。
透过细长叶子的缝隙，只见上位梨欣和巫女敬缘坐在桌边，像是在密谋着什么无比重要的事；而三位早期敬缘在不远处站着旁听，表情各异却又都沉默得堪称恭谨。
看不到守关敬缘，也看不到上位梨雨……哦，自己就是黎雨，没事了。
她们没发现自己，下位黎雨还能继续悄悄听她们讲下去。
“还是没法收敛力量吗？”微蹙眉头，上位梨欣的声音也带着忐忑，“让她想起了之前的事，她的精神负担应该会小很多才对……”
“是该小很多，她自己慢慢接受的话。”巫女敬缘回答着，又一转话锋，“但无论如何，这跟她染上的邪气是两码事。”
“我知道这个侵蚀没法逆转——”
“所以啊？我们不就是在让她尽量活久一点么。刚才的记忆用了最利好她的形式放出来，我们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
“但我觉得不够……我有种预感，这样的效果比完全揭露好不了太多。只放那部分的话你也看到了，她不是很相信。”
“那没办法啊，她肯定还会来找我问，那我们怎么办？还不是维护放给她看的那些记忆。她自己终归会接受的，精神上的累赘也终归会慢慢减少的。”
“就这样吗……”
“欣姐，不要忘了，这个决定是我们一起研讨出来的，当时的评估也是我们一起做的啊。”
下位黎雨眨眨眼，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忽地一下就串了起来。
巫女敬缘和上位梨欣合计着用“最利好自己”的形式呈现了记忆，却并没有“完全揭露”；她们认为“只放那部分”的话，自己也“终归会接受”……
这不就是说，她们还有事情瞒着自己吗？
说不定自己错过的还是一些至关重要的地方。
下位黎雨一愣，自己曾几何时都差点相信，那些真的是当年的全部了。
就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的精神负担或许真会慢慢减少——但现在知道了原委，她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何止高兴不起来，甚至要恼火不已地直接冲出去——
“雨……雨妹？！”朝芦苇荡那边的动静转过头，上位梨欣大吃一惊，“你怎么躲在那里？”
“下位黎雨？”巫女敬缘也难掩惊愕之色，“你什么时候溜下来的？”
“你管我什么时候下来的！”下位黎雨怒目一瞪，“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上位梨欣面露难色地看了看巫女敬缘：“那——那个……”
“你先撑一会儿。”
巫女皱皱眉，起身走向三个茫然无措的早期敬缘，让她们围过来小声而烦躁地吩咐，
“把缘找回来，看她是不是偷懒了！”
“喂，你们在嘀咕什么？”看着敬缘们纷纷化烟飞走，下位黎雨倍加惊恼，“巫女，你别是也想逃走吧？”
“我不走，我留在这儿。”巫女敬缘缓缓呼出一口气，尽力平稳情绪回答，“既然你刚才在那里偷听，我们就直奔主题吧。你想问什么？”
“雨妹大概想让我们解释一遍……”上位梨欣悻悻道，“这有点不巧了……”
“开门见山，算你们痛快。”下位黎雨嗔声追问，“你们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给我看的记忆还不完整吧？甚至已知的那一段都未必是真的！”
“以冥河为证，我没篡改过你之前看的记忆。”巫女敬缘摇摇头，十分严肃地直接搬出王牌，“你之前就觉得奇怪了吧，你猜为什么我能不动声色地面对你的质问？因为我没搞鬼噢。”
“这又算什么？”下位黎雨却全然不觉宽心，“重点是你们瞒了我！连欣姐都把我骗了，那段记忆不完整！”
“我……”上位梨欣张开嘴，卡了两秒继续辩驳，“并非我们刻意隐藏，而是你当时就没有直接看到完整的经过。”
巫女敬缘一愣，不禁看了她两眼。
她害怕了。
“嗯……”可是，巫女敬缘终究发现，自己只能配合她讲下去，“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是你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会看到那些……你不在场的画面？”
自己不在场的画面……？
梨雨回家后的梨宅么？
不仅如此，下位黎雨仔细一想，之后在村里的巡视，在鬼门关前的观剧，以及事发当天、梨雨睡着后敬缘的反应……都算是这样的画面。
等她一头撞在西厢房的门上，那之后也还是她没亲眼看过的“画面”。
“对哦，怎么回事……直到那时都是这样的……”下位黎雨的怒火稍微减弱了一些，“你们瞒着我的是那之后的事？”
“你得先搞清楚现在这个问题。”巫女敬缘将她拉了回来，“一般来说，你的记忆里不该有你自己都没看过的事情。”
“我……我哪知道！”可她很快又变得烦躁，“你们说这是我的记忆，那就是了吧，怎么给我看的、给我看了什么只有你们才知道啊？！”
“别——别急，我们没有不好的意思。”上位梨欣连忙劝，“只是你看——既然这个蹊跷首当其冲，我们要解释别的事情也得先搞清楚这个是吧？”
“呃唔——”下位黎雨不得不承认，“所以你们想说什么？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这种时候就别卖关子了。”
“也是……谁让你下地府时没让我感受到一丁点阳气的波动……”巫女敬缘轻叹一声，接受了这个现实，“还有那个可恶的——”
话音未落，一阵风掐着点吹来，在巫女敬缘身边凝聚成了四姐：“缘姐，找到她了。”
“找到了？”巫女眉毛微蹙，“怎么没带来？”
“我们看你不方便。”四姐面无表情地回答，“现在二姐和三姐在黄泉路上抓着她，我带你过去。”
“那就带路吧。”巫女敬缘理了理衣裳，“欣姐，这里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