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十二点,他们中的一人,会用它打出一句遗言,然后,烧掉,不留痕迹。这是他们唯一能‘说’出真相的方式,也是唯一能保留自我意识的仪式。”
叶雨馨伸出手,颤抖着抚摸墙壁上那些冰冷的名字。
指尖触及之处,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名字背后的体温、呼吸,和绝望。
她突然感觉指尖被什么刺了一下,细微的疼痛让她猛地一颤,却也让她的大脑在这一刻,清明得可怕。
“这笔迹……”她瞳孔骤缩,心脏狂跳,呼吸都停滞了那么一瞬。
是母亲的字!
那些熟悉到刻入骨髓的笔锋,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是叶清漪!
她母亲的名字!
她认得那笔迹,认得那字里行间蕴含的韧劲和风骨!
原来,母亲她……也曾在这里,用这种方式,留下她的存在吗?
一股无法言说的悲愤瞬间涌上心头,像是压抑了二十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薄而出的出口。
她咬破自己的指尖,血珠渗出,在冰冷的墙壁上,一笔一划,清晰而有力地写下母亲的名字——“叶清漪”。
名字落成的瞬间,头顶那些老旧的、摇摇欲坠的灯管,竟然诡异地闪了一下。
不是熄灭,而是像心脏骤停又重启一般,猛地亮了一下,又恢复了昏暗。
仿佛这空间里沉睡的灵魂,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某种回应,某种来自血脉的呼唤。
另一头,徐墨辰收到李浩杰传来的那段儿童舞蹈音频时,正坐在那间临时搭建的秘密基地的老旧沙发上,脸上是惯常的冷峻,但眉宇间那抹倦怠,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陈默那个技术宅,眼睛都快贴到屏幕上了,双手在键盘上飞舞,像是在弹奏一曲数字交响乐。
“解析出来了,徐哥!”陈默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带着些许亢奋。
“这些孩子的舞蹈节奏序列,跟‘启明之匙’的残码高度吻合!他们不是被动受害者,是被植入了潜意识传递机制!”
徐墨辰的潜意识传递?
好大的手笔!
这群家伙,真是把人当成任由摆布的提线木偶了!
他知道,直接接触艺术团那些孩子,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给他们带来危险。
他玩儿的是下棋,不是莽撞的冲锋。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刘建国的电话。
那头的人,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小心翼翼。
“刘主任,听说令媛的病历,最近需要做一次‘系统升级’?”徐墨辰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戳刘建国的软肋。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然后是刘建国压抑的、近乎绝望的喘息声。
徐墨辰知道,他赌对了。
这个市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是个好父亲,也是个被逼到绝路的棋子。
“我需要一份‘特殊人才安置计划’的内部文件,半小时内,发送到我的加密邮箱。”徐墨辰没有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提出了要求。
刘建国几乎是咬着牙答应的。
不到二十分钟,一份加密文件就发了过来。
徐墨辰点开,看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所有实验幸存儿童,都被登记为“无亲属关联对象”,由苏家基金会统一监管。
他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讽刺,一种对幕后黑手的蔑视。
“真是好手段啊,‘爱心’收养,实则控制。”
他将文件转给林晚秋,并附言:“他们以为收养是控制,其实……是在播种火种。”
与此同时,沈知遥选择留在了掩体外接应。
她可不是那种只会在室内对着屏幕敲代码的姑娘,她骨子里有股子韧劲,像是要跟这整个世界较劲。
她架设好便携录音设备,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开始公开广播那些被困者的名字与生平。
那些信息,来自赵文山冒着巨大风险提供的《城市声场图》和补偿名单的交叉匹配。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故事,都被她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语调念出,像是为那些被抹去的人,重新在世间刻下印记。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短短六小时内,整个城市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唤醒了。
多个老旧小区里,自发响起了回音。
养老院的老人们,仿佛被尘封的记忆打开,集体哼唱起几十年前的旧歌,那歌声苍老而悠远,像是在回应着某种古老的召唤。
地铁站里,平时死气沉沉的保洁员们,竟然开始用拖把敲击瓷砖,发出有节奏的摩斯电码,那声音,像是一声声低沉而坚定的宣誓。
监控画面上,甚至出现了一幕令人震惊的场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医院走廊里,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捂脸,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签过同意书……我以为只是治疗失眠……”
他的哭喊被路人录下,上传到网络,短短几分钟内,迅速发酵。
无数人在评论区里呐喊、质疑,话题迅速蔓延——“我们都是帮凶”的讨论,像病毒一样席卷了整个网络。
而就在艺术团排练厅里,气氛正紧张到极点。
黑衣保镖突然现身,那冷漠的眼神,像是冰刀子一样划过每一个孩子的脸庞。
“上级指令:立即终止演出。”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程序指令,不容置喙。
演员们瞬间慌乱起来,孩子们李浩杰见状,急忙冲上前去,想要阻拦,却被两名训练有素的保安架住,动弹不得。
眼看这场无声的反抗就要被粗暴地扼杀。
千钧一发之际,沈知遥的身影,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舞台上!
她手里拿着一个扩音话筒,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黑衣保镖。
“请问,”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力量,“你们要禁止的,是舞蹈,还是……记忆?”
没有给黑衣保镖回答的机会,她直接播放了一段音频。
那正是徐墨辰母亲唱《月亮船》时的背景杂音,经过陈默修复后,原本模糊的杂音,赫然显现出一段隐藏的指令——“逃,去钟楼。”
整个排练厅瞬间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那群孩子,也包括黑衣保镖。
随后,奇迹发生了。
所有孩子,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齐刷刷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小小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了同一个符号——那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图腾,正是叶雨馨在掩体墙上看到的“启程”符号!
黑衣保镖凝视着这群孩子,那原本冷漠的目光,此刻竟然出现了细微的动摇。
他缓缓后退了一步,像是不自觉地,从某种无形的力量中抽离。
他抬手,摘下了那副墨镜。
他的眼中,竟有泪光在闪烁。
他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像是自我呢喃的声音:“他们……原来还活着……”哎呀,这世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雨馨姑娘这会儿的心情,我估计得跟坐过山车似的,刚找到母亲的笔迹,又被这份沉重给压得喘不过气。
不过,我喜欢这种不服输的劲儿,人嘛,总得为自己所爱的东西拼上一把不是?
夜色深沉,掩体内的空气湿冷得厉害,但叶雨馨的心却像被一把火点燃了。
她顺着母亲笔迹的方向,在那布满名字的墙壁裂缝里摸索着,指尖突然触到一个冰冷的硬物。
费力地扒开一层尘封的碎石,一个被油布小心包裹的旧日志本出现在她眼前。
那墨绿色的封面,边缘都磨得发白了,带着股子陈年的墨香和淡淡的血腥味儿,想来是母亲的血迹。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每一页都记录着那些被抹去的名字,直到最后一页,那熟悉的笔迹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坚定写着:“当最后一个名字被呼唤,钟就会响。”
“就是这个!”叶雨馨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清明。
她甚至来不及仔细整理情绪,就一把拉住周医生和阿福,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们把这些名字,一个一个地念出来!”那语气,简直像是要把这整个世界都摇晃醒。
空气凝滞了,但没人反对。
周医生看了看她,阿福则紧张地护在旁边,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这何止是念名字?
这简直是跟命运掰手腕!
一个名字,两个名字……声腔装置内,周医生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仪式感,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叶雨馨紧握着那本日志,心跳声重得像擂鼓。
每一个被念出的名字,都像在她心头敲了一记重锤。
当念到第七十三个名字时——“陈秋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却像触发了什么古老的机关。
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就像是巨兽在地下翻了个身。
紧接着,那倒置钟楼的中央声腔,猛地爆发出一声低沉而悠远的钟鸣,那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震得人耳膜生疼,心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撞击了一下,嗡嗡作响。
刹那间,全市七座老城区沉寂已久的钟楼,仿佛被这钟声唤醒,齐刷刷地、不约而同地自鸣起来,叮当作响,像是历史的洪流在这一刻重新奔腾。
路灯像是受到了惊吓,齐刷刷地熄灭,城市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黑暗,随即又在短促的沉默后,又哗啦一下全亮了。
警报系统更是像吃了错药,警笛大作,又嘎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而此时,远在殡仪馆的监控室里,赵文山正呆呆地盯着屏幕。
只见原本冷冰冰的悼念墙上,突然开始滚动着一行行新的留言——“妈,我结婚了”“爸,今天我毕业了”“爷爷,孙子来看您了”……那些被抹去的人,那些看似与世隔绝的逝者,竟然在这一刻,用另一种方式“活”了过来!
赵文山看着那些熟悉的、陌生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他拿起桌上的录音笔,颤抖着按下录音键,第一次,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赵文山,我不是看门的,我是见证人!”
窗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驶离了殡仪馆。
车内,黑衣保镖那原本冷漠的侧脸,此刻在车窗外闪过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对着对讲机,声音低沉得像是耳语:“目标已激活,执行‘回声归零’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