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卫茅搏斗过的日本人,只是被卫茅四把金小斧划开了前胸和向背的肌肉,没无大碍;被飞蓬击中三枪的矮胖汉子,双腿已断,伤口作了简单的包扎;最先那个巡逻的日本人,早死翘翘了。
卫茅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仔仔细细地查看三个日本人身上所有的物件,包括剥下来的上衣,统统打包带走。
死了的日本人,就地埋掉。
一顶绿色的帐篷,被龙葵剖开,做成一副担架。梁巨威带来的两个兄弟,自告奋勇,抬起那个断腿的日本特务,就往山下走。
走到古驿道上,卫茅问梁老师:“从这个地方,到新化县城多远?”
梁巨威说:“大约六十里路。”
“梁老师,那得辛苦你们,将受伤的日本特务,送到新化县城。”卫茅说:“我计划明天,从新化租一台车,经过邵阳,直接去长沙。”
梁巨威说:“好呢。卫茅兄弟,我有一事不理解,为什么要将日本特务的上衣脱掉?”
“去年春天,我们追踪山本太郎,捉到了山本太郎的一个手下,结果呢,那个日本人,趁我们不注意,咬破衣领,舔食藏在衣领角上的剧毒物,死了。”
“卫茅兄弟,这三个人中,有没有你所要的山本太郎?”
“没有。”卫草说:“他们是不是山本太郎的手下,要审讯才晓得。”
那个仅受皮肉之伤的日本人,始终一言不发;躺在担架上的日本人,已进入昏迷状态,免不了哼哼唧唧。
大约走了十里多路,进入一条沙石公路。卫茅说:“飞蓬,龙葵,换上军装,凡是去新化县城的车子,见车就拦。”
车辆拦了八九辆车,都是呼啸而过。
龙葵急得不行,干脆拔出手枪,站在马路中间。
一辆往锡矿山运锑砂的车子,不得不老老实实,停在龙葵的面前。
梁巨威生怕龙葵的话,本地司机听不懂,连忙解释:“我们抓到两个日本特务,急着送去新化县城,麻烦司机师傅,搭载我们。”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到两个拿枪的国民党士兵,持枪站在沙石马路的中间,胆子早已吓破了,连忙说:“好说,好说,快点上车。”
将近二十里路,嘎斯车颠簸了半个小时才到新化县城。
卫茅说:“梁老师,你的兄弟,和飞蓬、龙葵,先送这两个日本特务,去医院疗伤。你和我去一趟县政府。”
走到县政府门口,值班的警察问:“你们找谁?”
梁老师说:“我们有急事,找王秉丞县长。”
“笑话!王秉丞县长,是你们想见就可以见到的吗?”
恰在这个时候,从外面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问:“你们找王秉丞干什么?”
卫茅看那个骑马的汉子,自带几分官威,心里估计,此人应是县政府的要员,便说:“我们奉梁祗六将军手下王留行营长的命令,前来贵县,捉拿前来刺探军情的日本特务,有紧急情况,向王秉丞县长当面汇报。”
骑车的汉子跃下马,说:“走,跟我进去。”
走到县政府办公室门口,早有勤务员将马匹牵走。骑马汉子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王秉丞,有什么事,请说。”
卫茅说:“王县长,是这样的,日本侵略者,旨在夺取芷江机场,打通进攻云贵川渝的交通线,派了三个特务,沿途布下测量桩。这三个人,被我们打死了一个,活捉了两个。活捉的这两个人,受伤较为严重,需要紧急就医。另外,我们准备将这两个人,直接押解去长沙,交给梁祗六将军,所以,明天我们需要一辆汽车。”
王秉丞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马上派人去办理。”
卫茅说:“王县长,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能够从三等县永绥县长,一跃成为一等县新化县长,王秉丞不谓是深谙官场之道。
王秉丞说:“这件事,毋庸多说,我心中有数!”
卫茅说:“那我先谢谢县长大人。”
王秉丞虽然说只有三十六岁,但比历史上的吕端还聪明,晓得大事不糊涂,当即调来一个二十来个警察,团团围住新化县协和医院,替下飞蓬、龙葵和梁老师叫来的三个兄弟,又把卫茅七条汉子,安排到资水大户人家饭店,上了一道白椒高山冷水鱼,一道以藏香猪为主食料的三合汤,一道糁子粑蒸鸡,一道资江河鱼,一道毛血旺,一道水车板鸭,一道白溪水豆腐,自己亲自作陪。
世间的事,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飞蓬和龙葵,晓得自己职责所在,匆匆忙忙扒了几口饭,便去了协和医院。
王秉丞虽然年纪不大,却不愧官场上的老油条,办事办得漂漂亮亮,不仅给卫茅派了汽车,还给了十块银元。
王秉丞说:“兄弟,回长沙后,在梁祗六将军那里,多给我美言几句。”
卫茅有点哭笑不得,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在梁将军面前,哪能说得上官场的话?但盛情难却,卫茅只得含含糊糊:“那当然,好说,好说。”
汽车开到永峰镇的五里牌,卫茅对飞蓬说:“辛苦你,到我老家打一转,告诉我母亲和我堂客,还有六月雪,说那三个日本特务,抓到了。我要过几天时间,才能回老家。”
飞蓬心里清楚,若是没有卫茅相救,自己早已是别人的刀下亡魂。所以,卫茅指东,飞蓬决不敢向西。
飞蓬的胆子特别大,掏出手枪,在五里牌拦住一辆汽车,司机一看是兵痞子,不敢得罪,问:“长官,您去哪里?”
“老子要去神童湾街上!”
到了神童湾街上,已是晚上。飞蓬寻了一家干净的店铺,吃过晚饭,再去寻旅店。
走在东西方向的沿河路,飞蓬突然发现一个熟识的人背影,加快脚步追上去,却是卫茅的三叔决明。
飞蓬说:“三叔,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回西阳塅里去?”
我爷老子说:“家里有老人在,难免有病痛,我若不回去,怎么放心?”
飞蓬忽然眼圈一红,黯然伤感地说:“有父母在人间,真是幸福。”
我爷老子边走边说:“飞蓬,你的话里,是不是藏着一个辛酸的故事?”
飞蓬说:“是啊,民国十六年,我还是懵懵懂懂的儿童,才六岁半。秋日的某一天,天空全是密密麻麻的蝗虫,将我家的水稻吃光了,家里仅剩下一斗糙米子。就在那天晚上,母亲对我说,儿子,这一斗糙米,我们留给你吃。早上醒来,我才发现,父母亲双双上吊自杀了。吃完这一斗糙米之后,我就流落到了长沙街头,再也没有家了。”
我爷老子说:“飞蓬,你现在跟我回家去。”
回到西阳塅里,我二奶奶还在合欢聊天。公英见飞蓬过来,连忙问:“卫茅呢?”
“卫茅和龙葵,押着两个日本特务,去了长沙城。”
六月雪连忙问:“卫茅是不是抓到了山本太郎?”
“山本太郎没有抓到,抓到的两个日本特务,可能是山本太郎的手下。”飞蓬将抓捕过程,详细讲给大家听。
六月雪忽然说:“薛破虏断奶了,我这个军人,寸功未立,应该去战场了!”
合欢说:“你去战场,你儿子交给谁来抚养啊?”
“无论如何,我该到芭蕉山薛家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