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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

天还不亮,李北玄就精神百倍。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直接吩咐下人去准备车马。

“出发前得再添两车罐头,顺便检查一下前头那一百三十车的装载情况!”

他现在的心情很好,嗓门都比平时大了三分。

一路往库房那头走时,还不忘吩咐道:“那两车新罐头,一车牛肉,一车猪肘,都是头几批玻璃罐的成品,记得打上标记,别给混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北玄的心情说不出的得意。

这玩意儿他都琢磨了快两个月了。

小冰河期这四个字,都快成了李北玄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阿喀琉斯之踵了。

天天想的都快作了病了。

天天要么琢磨怎么提高粮食产量,要么琢磨怎么延长食物保质期。

拉着蓝田学院化学系的那帮小子反复做实验,换配方、调火候、改罐形、控真空,反反复复折腾了几个月,总算搞出了第一批玻璃罐的的肉罐头。

没有马口铁,也没有高标准工业设备,更没有自动线,整个罐头制作全靠人力一点点鼓捣出来、

玻璃瓶是玻璃坊手工吹制、退火。

食材是厨房那头现做现灌,尽量用油脂与盐分封存。

瓶盖也没法精密制造,只能靠熟练工匠压出螺纹,加装麻布与牛皮胶圈,最后再以热水杀菌密封。

说穿了,工艺简陋得很。

全凭经验、人力和试错。

但成品效果却不算差。

罐内牛肉卤得软烂入味,猪肘腌得筋肉分明,油脂封层稳固。

虽然还不能长时间储藏,最长不过两月,否则就有胀气风险……

但在这个雪灾频发、户外环境极度恶劣的时代,能吃上现成热食,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更何况,它是熟的。

真正意义上的“开罐即食”。

灾区缺柴火、缺灶台,更缺体力做饭,老弱妇孺吃口熟肉的难度,比登天都高。而这罐头,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保质期虽然远不如后世铁罐,但在这个时代,两个月的储存期,已经是跨时代的奇迹了。

携带方便、不占空间、营养高、热量足,不挑锅灶、不挑时辰,还能保证灾民一口熟食,绝对是救灾物资里,最拿得出手的高端货。

而且既然现在朝廷也拨款了,打钱还打的那么干脆利索。

于是李北玄也干脆一咬牙,原本打算藏着掖着的小批量试产品,也一股脑全塞进了两辆马车里。

每车五百箱,一箱十二罐。

共计一万两千罐,几乎把蓝田现有的库存掏了个底朝天。

这要是换成以前,李北玄怕是得心疼到心肌梗塞。

可现在嘛……

反正钱都下来了。

送点高端赠品去晋阳,就当是搞科研的宣传推广了。

更何况,这次跟他一块去的,还有晋王赢高治。

想想这货一路上要是吃上了罐头,吃出滋味了,那这玩意儿以后还愁没销路?

不说别的,京中王府、公主府、贵人们的日常口粮,说不定都得改一改供应标准。

李北玄想着,越想越开心,连马车上的油布都亲自去掀了一角,仔细核查了两辆罐头车有没有装错品种。

确认完毕后,他打了个响指:“行了,准备出发!”

而此时,蓝田城东门之外,雪还在飘,一列车队早已整装待发。

兵部文书、赈务令牒、应急拨款、运粮马车,一样不缺。

至于晋王……

“慢慢折腾吧。”

李北玄骑上马,披风猎猎作响。

望着东南方向那条通往晋阳的官道,神情冷静中,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反正风头,是你出,活,还是我干。”

“但这钱啊……我先收着了。”

……

车队从蓝田出发时,雪正下得紧。

天光灰蒙,山道被积雪掩去棱角。

整个世界,仿佛被笼罩进一锅厚粥里。

走起来没声,喘口气都能在空中结成雾。

李北玄穿着狐裘,骑在马上,偶尔低头看看路边的车辙,时不时回头瞅一眼那一长串马车。

这一百三十车,密密麻麻,行在官道上就像一条蜿蜒缓慢的银色长龙,油布罩得严严实实,马蹄声踏雪而行,沉稳低沉。

“前头别走太快!”

李北玄朝领队的标兵喊了一声,“别翻了罐头!”

后头传来一声应诺,随即是车辆减速的嘎吱声。

这支车队,是以蓝田县为主力组建的赈灾押运车队。

从外表看去,像是地方上的一支商队或乡勇运输队。

车多,人多,旗帜也有。

但风格杂乱,服饰各异。

除了冯威带队的五百余名,负责押运的精干部曲之外,大多数人都穿着粗布棉衣,有的肩上搭着油毡片,有的脚下裹的是麻绳绑的草鞋,模样颇为草莽。

就连李北玄,身上也是一身寻常行旅装,别了定远伯的顶子,一路骑马走得踏实,既不高调也不招摇。

不过车队虽杂,却极有秩序。

蓝田出发前就排好了车序与路程规划,每十五车一个组,每组一个领队,再设前哨、后卫、侧巡三班随行,每日换岗不乱。

后勤粮水也按军中模式处理,每二十人一口锅,烧水做饭都有定点。

就这一点,便足见李北玄这支队伍的老练。

而就在车队离开蓝田的第三日,越过潼关、过了灞水之后,长安的轮廓,也隐隐在雪幕中浮现出来。

就在此地郊外南坡下,晋王赢高治的队伍,早已候在那里。

李北玄骑马登高望去,只一眼,就看出两边风格完全不是一路。

晋王的队伍扎了正正方方的军营,营地外列着长枪大戟,五十步一个甲士,披甲戴盔,轮换巡逻,训练标准,器械干净,一看就是从兵部调来的正规军。

大纛上书“晋”字大红,两旁护旗队整肃有力。

整个营地沉稳大气,处处透着精锐压迫感。

就连驻马歇息的马匹,都是清一色的乌骓军马,皮毛油亮,一眼便知极好调教。

而晋王本人呢?

早已等在营门外,身披玄青蟒袍,头戴小金翘缨冠,腰间束一条白玉带,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官气。

李北玄:“……”

你是演都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