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好。”
李北玄一本正经:“你得用那种含糊其辞,又高深莫测的说法。比如,我们家那位爷点的姑娘,今儿心情不好,想换个人弹琴……”
“或者说,我们家太夫人,前几日在宫里听了谁谁的琴,问本府可有出身自此馆的女子,我特来看看。”
“再比如,你要是想装个文艺一点的b,就可以说,礼部备礼名册上,还没这姑娘的名?那可就失了体面!”
“要说的遮遮掩掩,半露不露,要是对方真问起来,你再低调的把身份爆出来,然后再补一句,说我们家大人低调,别对外说出去……这不就圆上了?”
听到这里,马彼德再次目瞪口呆,
“这……这谁敢拦啊?”
“这就对了。”
李北玄点点头,“青楼是讲排场的地儿,拼的就是一个气势。你气势上去了,姑娘抢你都来不及。”
而马彼德此时如醍醐灌顶,直接两眼放光,冲着李北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老师,您真是我的再造恩人!”
“少废话。”李北玄挥了挥手,“还有一招,教你怎么抢姑娘。”
马彼德瞬间端正坐姿:“请夫子赐教!”
而李北玄则笑得意味深长。
想了想后,因地制宜,模拟了一个情景。
“我问你,假如你在场子里看到一个姑娘被别人点走了,但你又想要,那你怎么办?”
“我知道!”
马彼德信心百倍的说:“上去就说,这是我们家哪位大人看中的姑娘,让他滚!”
“错了错了。”
李北玄摇了摇头,失望的看了马彼德一眼。
随后,在马彼德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中说道:“应该是这样,你别恼,也别急,就直接走上去,轻轻说一句,哟,这位姑娘可不是随便能点的,这可是那位大人看上的人。你要是动了,回头被请进京兆府喝茶,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马彼德一听,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被点醒了。
“妙啊!”
他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这就叫含蓄威胁、温柔施压、不动刀枪却让人汗毛倒竖……老师,您这招,叫啥名儿?”
李北玄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招啊,叫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名儿!”
马彼德连连点头,嘴里念叨着,像背口诀似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哎呦,这可太有文化了!”
李北玄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且啊,真正厉害的,不是你说什么,而是你不说什么。”
“啥意思?”
马彼德赶紧问。
“你得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李北玄语重心长,“你不能说‘我们家李大人’,那太具体。你得说‘我们家那位爷’,‘府上那位主子’,‘衙门里那位大人’,你说得越模糊,对方心里越没底。他越不知道你靠的是谁,他就越不敢碰你。”
“对对对!”
马彼德像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这样一来,对方脑子里就会自动脑补出无数可能,搞不好就把我当成王爷的门生、首辅的外甥、太子身边的红人了!”
“对,这才是关键。”
李北玄慢悠悠地补充,“还有更绝的一招,你若真想把那姑娘抢来,最好别自己动嘴。”
“哦?”
“你让老鸨动嘴。”李北玄笑道,“你跟秦娘子不是忘年交么,你让她去,让她去那桌小声提醒,就说……哎,这位爷,楼上那位可不是寻常人,今儿来的是咱京里赫赫有名的……懂的都懂。”
“靠!”马彼德眼睛都直了,“这招太毒了!”
“你不出面,不留名,只造势,让人忌惮却无从下口,这才是上乘手段。”李北玄笑得像只老狐狸,“你出面,人家还可以试探你真假,你不出面,只让气氛烘托出来,人家反而心里发虚。”
马彼德听得都快热泪盈眶了,激动得差点原地磕头:“老师,您不仅是我再造恩人,简直是我人生的点化者!”
而李北玄哈哈大笑,端起酒来喝了一口:“记好了,这些话,不能天天说,不能对熟人说,也不能逢人就讲,你得看人、看气场、看场合。”
“要说得让人半信半疑,最怕的就是你自己说完就先心虚。”
“你今天这么硬冲上来,一张牌都没打,三句话就露底,那叫自取其辱,知道了吗?”
马彼德猛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随后站起身,对李北玄鞠了一躬,眼神坚毅:“老师,我悟了。”
李北玄懒洋洋地看着他:“悟了什么?”
马彼德握拳:“风月场上,身份第一,气场第二,脸皮厚第三,其他靠边站!”
“你还漏了一条。”
“哪条?”
李北玄缓缓抬起酒杯,一笑:“最重要的一条,万一露馅,就死不认账。”
“……”
听见这话,马彼德再次悟了。
也顾不上什么三娘子晚梨了。
而是低着头,嘟囔着李北玄刚刚教他的小妙招。
毕竟有了李北玄亲授的这几招,别说一个新出头的三娘子,就算盛名已久的花魁娘子,他搞不好也能去骗一骗,也能去诈一下。
就算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起码也是骗到手了不是?
马彼德越想越兴奋,连连冲李北玄道谢。
然而在清韵阁坐了一会儿,等到上头的热血冷静下来之后,马彼德忽然停了。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哎……我马彼德也算个正经出身的年轻俊才,文能吟诗作对,武能骑马射箭,结果到头来,想要个姑娘,还得偷着摸着、诈着哄着、装着骗着……”
“你还年轻俊才?作首诗来听听?”
李北玄听见这话,笑着随口怼了一句。
而按往常表现,马彼德听见这话,早该跳起来叫唤顶嘴了。
但这次却有所不同。
李北玄话音落下后良久,马彼德都没有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叹气。
直到李北玄都有点纳闷,怀疑马彼德是不是吃错了药的时候,马彼德才搓了搓脸,露出一丝无奈的笑:“说到底啊,还是我出身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