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回家后，震惊地发现自己被偷家了。
还是和一个一看就很危险的鬼魂一起，虽然他也……但是他是林献的哥哥啊。
“献献，他是谁？”
林陌壮着胆子问道。
虽然问的是林献，但他却一直瞪着闻钧，只要闻钧皱一下眉头，他就立刻带林献逃走。
但出乎意料的是，闻钧气势强大，脾气却挺好（装的）。
他友好地对着林陌扬起爽朗的笑容，“大哥你好，我叫闻钧，昨天刚和林献正式认识。”说到最后，他冲着林献挤眉弄眼，林献会心一笑。
林陌感到心梗，他所有的涵养都在发出尖锐的爆鸣。
“少攀关系，我只有一个弟弟。”
他先是反驳那句“大哥”，然后又对林献说：“昨天刚认识，就带回家来了？”
林献为了安抚林陌，连忙解释：“他不图我什么，他什么都不缺的。”
“他！”他图你这个人啊！
林陌一眼就看出来，闻钧眼神里藏着的情愫，就和林陌一样……不对，是和王少爷一样。
“大哥，献献说得对，我很好养活的，不用吃饭，晒晒月亮就够，不晒也行。”
闻钧直言道，林献一惊，这不是明说自己是鬼了吗？
闻钧表示自己还没说完呢，“大哥也很清楚不是吗？我们可是一样的……”
林陌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去看林献。
林献的脸上没有多么震惊，显然是早有猜测。
林陌苦笑一声，捂住自己的脸，闷声道：“我还以为自己伪装地不错。”
林陌一开始只以为自己得了怪病，毕竟明明照镜子也能看见自己的脸，后来他才知道，照镜子，人看不见鬼，但鬼自己是可以看见自己的。
他晚上尝试过各种方法都睡不着，吃东西味同嚼蜡，一到晴天就精神恍惚……其实都是因为自己已经死了。
鬼不需要睡觉，不能品尝人间的美味，也不能晒太阳。
有时候，林陌会想，自己之所以没有投胎，会不会是因为牵挂着弟弟，等弟弟成家立业，说不定就能解脱？
也不知道他的爱人是否还在黄泉之下等待自己？
林陌就是回来看一看，确认弟弟好好的，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闻钧暗戳戳告密，“献献，你大哥他杀过人哦，他的魂体上有血腥气。”
林献心里很是震惊，片刻后他给大哥找了理由：“一定是别人先惹他的，大哥不会主动挑事。”
闻钧撇撇嘴，不开心地嘟囔：“你可真信他。”
“那是我大哥，我自然相信他了。”林献去生火做饭，发现柴火都湿透了。
每次大哥过来，都会有好些柴火湿透。
闻钧挥挥袖子，柴火立刻变得干燥。
林献惊喜地看着他，“谢谢你了，你还是很有用的嘛。”
“我的用处可多了，最明显的用处就是夏天，你可以抱着我睡觉，凉气逼人，绝对舒坦。”
闻钧很是骄傲地说，林献想想，点头肯定，“确实不错。”
闻钧眼睛一亮，心里催促夏天快点到来，到时候两人抵足而眠，嘿嘿。
*
林陌走出家门后，就来到了王家附近。
对于王家，他有一种憎恨的感觉，恨不得除之后快。
林陌想，王家应该和自己的死因有关。
再加上自己莫名其妙对王家少爷没什么感觉，他有些猜测，一定是王家少爷背叛了自己的感情，害死了自己。
嗯，这么一想，十分合理。
林陌围着王家转了一圈才消失。
过了一会儿，眉丹道长背着包袱，一个跟头翻过墙头，他的徒弟紧随其后。
“师父，咱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离开，如此行事，未免也太不体面了吧。”
芒雀抱怨道。
他师父到哪里都是座上宾，从来都是收到热情招待，离开时被再三挽留，奉上金银财宝……什么时候他们走的灰溜溜了。
眉丹道长狠狠皱着眉头，几个徒弟挨个被拍了一巴掌。
“你们懂什么！”他压低声音，有些悲愤地吼道：“再不走我们要没命了！”
芒雀不敢相信，在他眼里，师父简直是无敌的存在，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再怎么兴风作浪，一旦师父祭出那把剑……
想到这里，他才发觉师父的没背那把剑，有些焦急地提醒师父：
“师父，你把剑落下了！”
“唉——”眉丹道长长叹一口气，然后一把扯下眉心的红色假胎记。
“芒雀啊，那把剑拿不回来了，师父也打算退隐江湖。这些年赚了不少，足够我们以后好好生活。你们几个，是留还是走，都不会少了你们的一份。”
芒雀几人如同丢了魂一样，跟在师父身后亦步亦趋，离开了青城县。
从此再也没有眉丹道长，只多了一位地主老爷张大根。
*
林献最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是老师总是找他麻烦，一份作业里的错字都能扯到不爱国，然后是上课总爱点他名字出些难题为难自己。
一次两次林献只会自认倒霉，可次数多了，闻钧干脆用鬼力挡了下来。
林献下课后去问老师，老师表示是校长的命令，他们是老师，也是要养家糊口的父亲，就算心中不赞同，也只能屈于上级的命令。
不等林献去找校长，就被请到了校长室。
“林献同学，我想请你主动退学。”
校长很直接，上来就想让林献退学。
他也不想为难林献，还提醒林献：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王家？请你谅解，学校也有难处，等你和王家和解了，再想来上学，我一定不会阻挠。只是现在，十分抱歉，学校不能留你了。”
“校长你放心，我明天就不来了。谢谢你告知我缘由。”林献得知前因后果，也没有闹的想法。
他不是那种性格，而校长和学校也不是罪魁祸首。
闻钧的眉头压低，整个人散发着恐怖的气息，林献打了个哆嗦，抱怨一声：“冻死了。”
闻钧连忙收起鬼气，只是心里的愤怒一直居高不下。
“献献，姓王的真是讨厌啊，我去把他们都杀了吧。”
林献连忙拦住他，“我记得你说过，鬼杀人后会沾上血煞之气，就不能够再投胎转世了。”
闻钧一僵，他内心感动林献关心他至此，但还是解释道：“我生前杀人过多，本就一身煞气。死后浑浑噩噩的时候也无意间杀过人，早就不能投胎了。”
林献愣住片刻，依然拒绝：“那也不要冲动，先弄明白是为什么。”
“我和王家唯一的交集，就是大哥，这件事大概和大哥有关系，等我问问他。”
*
王家是青城县最富有的一家，盘踞此地百年之久，族人众多，旁支大多都出去闯荡，这里的王家是嫡支主脉。
如今的王家当家人是王弘济，不惑之年，有三子三女。
大儿子王景和，是主母所生，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别看大清都亡了，可大户人家仍旧看重出身，这是封建社会风气的遗留。
说起这个大儿子，王弘济定然要长吁短叹几声。
王景和曾是他的骄傲，十岁出头就能考上童生，要不是时代动荡没了科举，他肯定能考上秀才。
王景和读书有所成却不迂腐，俗务他相当拿手，人情世故同样成熟，可以说20岁之前的王大少简直是按照王老爷心中的理想儿子长成的。
知道20岁，举行了加冠礼，王老爷要为他说一门亲事，王景和没有明着拒绝，却在三天后的晚上，带着他的书童林陌离家出走。
只留下一封书信，说要出海求学。
王老爷看到信的那一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出国留学，要经历万水千山，路途遥远，如今又不太平，到处在打仗，要是有个万一，王家偌大的家业由谁继承？
靠他三个注定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剩下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好在王景和与林陌平安到了大雾国，寄回来的家书让王老爷放心了许多。
两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可以为儿子妥协任何事情了，不会再逼他，不会再强求他。
但是，事与愿违，王老爷意外得知了一件事。
这让他暴跳如雷。
他的大儿子是要继承家业，传宗接代的！
怎么能和男人搞在一起？！
而且，还是一个出身卑微的下人！
王弘济刚知道这件事那几天，生了一场大病。
他想过放弃大儿子，改为培养老二老三，可是短短一个星期，两人就赔了几千个大洋。
王弘济气的心肝肺一起疼，只能紧紧抓住老大这个有出息的。
为此先是装成重病，派管家亲自带人前去，再三恳求，王景和才带着林陌往回走。
他怎么也没想到，从来和颜悦色、慈眉善目的父亲，先是撒谎欺骗，又对林陌生出了杀心。
轮船的汽笛声响起，从大雾国的海岸出发，几经转折，又在夏国海岸靠岸。
这一趟出航，一行人上了轮船，上岸时只剩管家一人。
管家本名姓柳，被老爷赏了名字有福，如今除了王老爷，都称他一声福管家。
福管家回来的时候，带着王景和的尸骨，千般请罪万般求饶，王老爷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位能力强的好管家了。
只是罚了板子和月俸，一场办的体面的丧事，让福管家又重回王家权力之中。
王老爷真正记恨的是林陌。
在他看来，是林陌引诱儿子误入歧途，是林陌撺掇儿子逃家出海求学，是林陌死的时候还要拉着儿子不放，牵连了儿子一同溺水而亡。
但凡林陌还剩一口气，他都要把林陌千刀万剐。
王弘济颓废了许久，直到最近他无意间得知下人们闲聊时传出的闲话。
不少人都说是看见林陌在青城县出现过，也有人说看见过大少爷。
总之就是王景和与林陌死后变成了鬼，在青城县徘徊。
王老爷又惊又怕，当时，儿子的尸身被放入棺材后，就变得极其沉重，十几个大汉都抬不动棺材。
因为此事蹊跷，就先立了个衣冠冢，后来请来眉丹道长前来，才让儿子能够入土为安。
现在得知儿子变成鬼了，王老爷再也坐不住了。
变成鬼的儿子和自己能有几分亲情？更别说还有个非亲非故的林陌。
王弘济命人去请眉丹道长，没想到道长早就溜了，一张符纸都留下。
他忍不住多想，眉丹道长是否算到王家有这一劫难，甚至十分棘手，所以提前离开？
王弘济越想越心惊，越害怕越控制不住思绪，最后又成功把自己弄病了。
福管家看着老爷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心里的恐惧一点也不轻。
虽然他没亲眼看见过林陌或者王景和的鬼魂，可陈婆子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也害怕啊。
他比老爷还要早知道，一开始他还特意去过林家，遇到了林陌的弟弟。
当时他以为，是有人假扮林陌，上林家骗钱。
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就把消息告诉了老爷，没想到老爷这般脆弱，一下子就重病了。
福管家在征得老爷同意后，先是去外面广招能人异士，又是调查林献。
得知林献还好好生活，没有一丝异常后，福管家心里有些迁怒，暗示几句校长后，他拍拍屁股走了。
只是林献就倒了霉了。
*
林献第二天习惯性地早起，坐起来后才意识到，自己不用赶着早去学堂了。
他马上躺下，缩回暖呼呼的被窝，舒舒服服睡了个回笼觉。
起床吃过午饭后，他对对面的闻钧说道：“不用上学真好。”
“我决定了，等弄明白王家的针对后，我也不要上学了。”
“大不了再继续写鬼故事，嗯，也能换个题材。”
闻钧有些遗憾，“我还想重温读书的时光呢。”
林献咽下嘴里的菜，很是平淡地建议：“哪里是你去不了的地方？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你甚至能让老师们给你在梦里上课。”
闻钧摇头表示拒绝：“没有你陪着，有什么意思，我才不去。”
林献夹菜的筷子微不可察地一顿，才继续动作。
闻钧没注意，林献却是心跳如雷。
糟了糟了。
闻钧不愧是千年的老鬼，阅历丰富，才几天就撩拨地自己有些心动了。
林献暗自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