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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秦哀歌 > 第695章 治世与孤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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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赵卒魏卒的土地纠纷,秦臻没有立刻评判谁对谁错。

他召集当事人,亲自带着萧何、蒙恬、涉英,以及有经验的工师,来到双方争执的地块前,仔细看了看地面上模糊的界标,又详细询问了当初负责丈量划分的秦吏。

事情其实很简单:规划之初,人手紧张,界限划分粗糙,这块靠近水源的缓坡良田恰好处于两个区域的模糊地带。

魏卒凭借地利先到此开垦,赵卒随后也看中此地,冲突遂起。

“此界划分不清,吏员疏忽,责十鞭,以儆效尤!”秦臻首先处罚了负责的秦吏,彰显了秦法对管理者失误的严苛不容情。

闻言,那吏员脸色惨白,不敢有丝毫辩驳。

接着,秦臻看向那争执的地块,又扫过争执的双方,声音冷冽:“此地,收归营中公有,由营署统一安排,轮流耕种,所得收成,尽数纳入公仓,用于全营公共之需。

尔等韩卒魏卒,私斗滋事,触犯秦律‘斗殴’及‘毁坏公物’之条。

为首煽动者,鞭二十。

参与者,鞭十。

劳役期内,不得再参与此公田耕种之利。”

这判决,既毫不留情地惩罚了肇事者,又剥夺了双方争夺的目标,将其转化为公共资源,用于集体福利,断了他们纷争的根源。

接着,他的目光扫视着噤若寒蝉的降卒们,一字一句,点明了核心:“赵人?魏人?哼!

尔等放下兵戈,踏入我大秦疆土,领取我大秦口粮,耕种我大秦土地,便是我大秦治下之民。

旧日恩怨,尽付流水。

秦法之下,只分守法与违法,有功与有过,何来赵魏之别?

尔等不思同心协力,开荒建房,为日后安身立命积蓄,反倒纠结于旧日战场仇怨,为蝇头小利拳脚相向,愚不可及利。

再有因私怨争斗者,不论缘由,皆以乱法论处,定严惩不贷。”

他最后一句,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尤其是那句“秦法之下,只分守法与违法,有功与有过!何来赵魏之别!”,让许多降卒心头剧震。

是啊,秦王许诺的生路,是在秦法之下的生路。

在这里,过去的国籍、仇恨,在严酷的生存现实和森严的秦律面前,似乎真的在慢慢失去意义。

赵卒和魏卒面面相觑,眼中的仇恨被一种茫然和不得不接受的反思所取代。

当鞭子重重抽打在为首者身上发出沉闷声响时,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秦臻转身离去前,对随行的萧何、蒙恬、涉英道:“传令各营,重新核查丈量所有归化营地界,务必清晰明确,刻石为记,绘图造册。

再发生此类因地界不清引发的争端,负责丈量监管之吏员与滋事斗殴者,同罪论处。”

同时,他也让经验丰富的工师指导降卒们,如何更公平有效地利用这块被收为公有的上等土地。

而对于因病受罚的楚卒钟离槐,秦臻在核实后,下令免去其三日劳役,由营中医官悉心诊治,并补发了被克扣的口粮。

但他在探望钟离槐的简陋棚屋时,当着众多降卒的面,深意地说:

“钟离槐,你之疾,吾已知。口粮补发,病愈前免役。然,秦法如山,赏功罚过,乃立国之本,亦是尔等安身之基。若有疾,当及早报备求医,而非强撑怠工,几致误事。此次念你初犯且病重,特例宽宥,下不为例。”

这番话,既体现了律法的刚性与公正,又在冰冷的条文之外保留了一丝人情的温度,更强调了遵守程序的重要性。

铁腕维护秩序和法度,但在具体执行上又留有余地,引导他们看向共同的未来,而非沉溺于过去的仇恨。

钟离槐挣扎着想起身谢恩,被秦臻抬手制止。

接下来的日子,他的身影时常出现在这些新生的村落和工地上。

他有时身着王服,佩穆公剑,前呼后拥,所到之处,万民跪伏;

有时则仅着常服,仅带几名亲卫,混在劳作的人群边缘,观察着最细微的变化,竖耳聆听着最底层的交谈甚至抱怨。

他恩威并施、刚柔相济的治理艺术,既削去一切可能威胁秩序的棱角,又小心翼翼地培土、浇水,呵护着那株从血泪与灰烬中挣扎而出的“新秩序”幼苗,守护着那名为“新秦人”的微弱却顽强的胚芽。

秦臻的名字,在降卒及其家眷口中,已不仅仅是令人畏惧的统帅,更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生路”赋予者和守护者。

他是王权在东疆最直接的化身,是生与死的最终裁决者,也是那遥远却又无比真实的“二十亩田、五头牛”承诺的具体守护人。

当他巡视归化营时,降卒们会本能地匍匐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敬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这份强加于身却能带来秩序与生存可能的“秦制”的复杂依赖。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秦臻铁腕与怀柔并施、萧何高效管理、以及生存本能力量的共同作用下,归化营内类似的小冲突虽仍时有发生,但频率和烈度都在显着降低。

一种基于秦法框架和共同生存需求的新秩序,正在这片土地上,顽强地生根发芽。

他播下的“新秦人”种子,虽然稚嫩,却已破土而出,孕育着虽渺茫却无比真实的未来。

洛邑平原上,炊烟渐多,孩童的奔跑嬉闹声,也渐渐取代了往日的死寂。

.........

洛邑城内,那处清幽的院落里,韩非案头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医官开的药汤散发着苦涩的气息,与墨汁的清冽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斗室之中。

他的身体在精心的调养下,咳血的症状有所减轻,苍白的面容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然而,精神的煎熬却达到了顶峰,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不再长久地枯坐窗前,而是伏案疾书。

身体的略微好转,让他有精力将胸中翻涌的思潮付诸笔端。

粗糙的草纸在他笔下堆积,墨迹淋漓,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