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拖着病体，坐在龙椅上垂凝底下官员，众人战战兢兢。
朝上空了许多位置，那是四皇子的亲信，跟着拖下入了狱的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温研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跪听完皇帝的封赏后，准确站在队伍中的。
兵部职方司郎中，从五品。
众人吸气。
心思异动。
这人竟靠一个救驾之功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跃成朝中五品重臣。
虽说这品阶对于站在权力中央的几人眼里还不够看，可这升官速度，历朝只此一人。
最让人眼热的是，这个官不是虚职，他有实权。
“温爱卿，你上前来。”
皇帝的声音喊醒各怀心思的人，他们接连偏头看向温研。
准确来说是看向她手里的绯鱼袋。
皇帝竟赐了绯鱼袋！！
那是什么，那是皇帝的信任啊！
每一个赐有绯鱼袋的人不是官居高位就是皇帝的心腹重臣，是实打实跟着皇帝杀出来的。
他一个新来的小雏鸟凭什么拿绯鱼袋？
原先顾忌着怕皇帝迁怒的人纷纷动了心思，也不怕当出头鸟了。
腿脚利索地站出来，扑通跪在地上：“求皇上三思啊，历来只有宰相和六部尚书才有此殊荣，皇上此举恐有不妥。”
把您这是偏心挂脸上了。
一个人还好，关键是一个接一个的都跪下求三思，好像龙椅上坐的是什么蛮不讲理的暴君。
皇帝隐有怒气。
“这是朕的朝堂还是你们的朝堂，朕要赏个人都屡加阻挠，朕遇刺时你们在哪？”
“刘尚书。”他随意点一个人，也是最先跪下的兵部尚书，“你朕的尚书……还是老三的兵部尚书。”
刘尚书后背起了薄汗。
皇帝发怒从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刘尚书慌忙中碰上三皇子阴沉沉的眼神，腿一软，跪下，向皇帝表忠心。
“朕老了，但杀几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大殿鸦雀无声。
无人敢进言。
三个皇子朝各自人对视一眼，大臣们退回自己的位置。
温研则上前接下绯鱼袋，全程低调。
绯底金鱼，悬于腰间，如一团凝固的绯红色云霞，朱红流苏随步履轻晃。
手指撵过绯鱼袋布面，金丝烙纹秀出的鱼尾在指尖跃动。
她向来喜欢凭实力讲话。
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探来，温研微抬头，是几个皇子还有宰相等人。
剩下的那一道无比炽热的，是梁惊澜。
他目有焦虑，关心和担忧明晃晃写在眼里，藏也不会藏。
温研摇头轻笑。
大皇子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片刻，下一秒，有人提起了胥关战事。
然后有人提到了他的兵权。
温研是早料到的，梁惊澜也按她教的办，谁提也不松口，一双眼睛赤忱磊落。
“这权是皇上的，皇上有合适的人选臣自然愿意分权，但不是分给你们这些心思各异的篡位者。”
“一派胡言！”
“竖子休要口出乱言，我们这是为江山社稷！”
“我们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倒是你迟迟不肯松口，其心才异！”
一语炸起一群鱼。
众臣警铃乍响，这人怎么张口就乱扣帽子？
还是这么大一顶滔天巨帽，一不小心压死人。
篡位这词是能乱讲的？
脑袋不要了？
没看见皇帝眼里沉的怒火都要化作岩浆冲出来烫死他们了么？
梁惊澜轻哼一声不再多言。
研研说得对，他本就是心直的性子，何必学那些弯弯绕绕，皇帝最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的直肠子。
好懂。
他只要忠心，讲实话，不会有错。
皇帝不想看见这群乱糟糟吵嘴的臣子，公公用尖细的嗓音高喊了句退朝后，他率先离场。
温研因皇帝召见留了片刻，梁惊澜也留来，跟她一起。
皇帝身边不知被安插了多少内奸，经此一事拔出不少，人手一时空了下来。
还有入狱官员腾出的位置，也需要人顶上。
温研提醒：“皇上，科考该提上日程了。”
皇帝点头，面露疲意。
大病一场他的精气也去了大半，加上与日俱增的政务，身子真的吃不消。
又想起什么，“温爱卿，你住所可安排妥当了？不然叫工部给你建一个豪华的？”
皇帝心也是天平，偏向亲近臣子一方。
“谢皇上，臣独身一人，与侯爷同住侯府便可。”
梁惊澜眼睛刷地亮了。
“独身一人？”皇帝心思转动，顿时拉起了良配，笑得温和：
“可有哪家中意的女子，需要朕赐婚么？朕看太师之女就不错，为人温婉大气，还有尚书之女……”
温研正想婉拒，有道声音比她更急切，绞尽脑汁讲理由。
“皇上，元君兄他身体不好，现在、现在还需要修养，成亲先不急，他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哪能去照顾别人。”
皇帝眨眼：“对啊，朕这不是找人照顾温爱卿吗？”
“臣同为男子更方便照顾。”梁惊澜忙自荐。
“女子总要细心一点……”
“臣也细心，不是，臣更细心！”
皇帝看着努力和女子比细心的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梁侯也太耿直了一些，他之前是怎么会觉得他会造反的……
不过，你兄弟的终身大事你不帮忙着急，还挡人桃花是个什么事？
难不成……
皇帝试探开口：“朕也给你赐个婚？”
梁惊澜一抖，忙看温研一眼，无比大声：“不要！”
“为何不要？”
“臣不急，再说哪有在兄长前成亲的？”他扫一眼温研，对上她隐有笑意的眸，浑身更不自在，猫挠一样。
他看见了温研的嘴型，那是——
夫君。
皇帝正看着梁惊澜，倒没有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是疑惑：
“你很热吗？”
回头看窗外，这才初春啊，他怎么冒汗了？
“皇上 ，臣有要事相告。”
温研从皇帝手上救下无措的他，正颜商讨要事。
皇帝笑眯眯：“温爱卿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皇上知道臣为何执意要当这兵部职方司郎中吗？”
皇帝之前是其实是想给她更高官职的，被她拒绝了。
皇帝也奇怪：“为何？”
“因为臣摸到了一些事情，替皇上办事，这个官职方便。”
皇帝内心触动，原来你拒绝高官厚禄是为了更方便替我做事！
真是朕的好下属！
不过，他也没忘问温研是什么事。
温研唇角冷了下来，眼中寒意一闪而过：“皇上可记得兵部职方司郎中主要接触什么么？”
“军务？少数民族交涉？”
皇帝灵光一闪，想到她是从胥关来的，不可置信地说出心中的答案：“……匈奴？”
“正是。”
她越说皇上越心惊。
听完后更是摔了茶杯，大呵：
“混账，都是群混账！吃里扒外的东西。”
气缓后沉吟片刻，眼中恢复帝王的威仪：“照爱卿说的来。”
“是。”
出宫时已是深夜。
梁惊澜在前面驾车，温研在里面小歇，隔着帘子。
帘外月亮圆润，和塞外弯刀般锋利的月不同，显得格外柔和美好。
温研敲了敲车壁，车外人忙轻声问她怎么了。
“侯爷当车夫上瘾了？”
梁惊澜抿唇，小声：“我驾车稳，更少颠簸到你。”
淡笑声传开，弄得他心突突地跳，乱个不停。
蛊人的嗓音与笑声同频：“夜间露水重，我也会担心侯爷着凉。”
“不会，我身子好。”说完他语气一顿，懊恼。
身子好这些字眼他比她还要敏感。
等到府中时，梁惊澜在她房前踌躇，半天挪动不了一个子。
他在等她喊他。
上京这几日天冷，都是他给她暖的床，她体寒，需要他在旁边才睡得安稳。
想起头次抱着软香入眠时，他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鼻血蹭地冒出来，沾了她素白色亵衣，于是手忙脚乱地清理。
脸热。
等了不知多少片刻，里面迟迟不出声。
梁惊澜一咬牙，推门。
门没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