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年庭一手轻揽着姜笙的腰,一手牵着小家伙肉乎乎的手掌,缓步踏入宴会厅。
他身着深灰格纹西装,银灰领带松松系着,腕间怀表链随步伐轻晃。
姜笙的珍珠旗袍与他的西装相衬,两人掌心交叠处,小家伙穿着黑色针织衫,挪着小步子努力跟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家三口。
“那小孩儿谁啊?”
“看着不像两个人的啊,感觉有点像……”
那两个字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何止有点像……”
小家伙揪着姜笙旗袍上的珍珠流苏,奶声奶气地仰头,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泪珠。
“漂亮外婆……”
“怎么了?”
姜笙蹲下身,指尖替他抹去脸颊的奶渍,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
“想爹地妈咪……”
小家伙瘪着嘴,小手攥紧她的衣袖,黑色针织衫蹭过她旗袍上的苏绣玉兰。
“爹地一会儿就来了。”
姜笙将他搂进怀里,掌心揉着他软乎乎的背。
“刚才在电话里说还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很快的。”
“妈咪呢……”
小家伙把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闷的。
“妈咪也会来的,爹地把妈咪也带来了。”
“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不知道小家伙是不是怕生,人一多,眼眶就红了。
怎么都哄不好,一个劲儿的要爹地妈咪。
“小乖宝不是要去找白老头和叶叔叔玩么,你看那儿。”
她指着主位方向,白衍江正跟叶老先生谈笑,叶卿风正好看到这边。
小家伙抽着鼻子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过去,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坠在眼下,像沾了露水的黑蝶翅。
他盯着叶卿风看了两秒,突然瘪着嘴把脸埋回外婆颈窝,声音闷得发颤:
“不要玩了……”
“要爹地妈咪……”
哭声又开始在喉咙里打转,带着委屈的尾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叶卿风微微拧眉,径直迈步往这边走,锃亮的皮鞋在地毯上几乎没声。
他跟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在小家伙面前蹲下,墨色西装袖口露出腕表的冷光。
“暮暮。”
他伸手想碰小家伙的背,却在半空顿住。
“怎么哭了?”
他声音放得很轻,指尖蹭过小家伙颤抖的肩背,低头看见那截露在针织衫外的手腕上还带着咬痕。
“你自己咬的?”
“嗯…呜……”
“叶叔叔……”
他刚屈肘想抱他,小家伙突然猛地抬头,泪眼汪汪地望向入口处——陆知宁提着裙摆快步走来,珍珠耳坠在鬓边晃出细碎银光。
“呜…知知妈咪……”
他奶声奶气的哭腔里裹着委屈,立马挣脱开叶卿风的手,跌跌撞撞扑过去时差点栽倒。
“?”
陆知宁被扑得猝不及防,真丝裙摆扫过地毯,下意识蹲身接住他,珍珠项链险些被他攥断:
“小祖宗,怎么了?”
“怎么哭成这样?”
她替他抹开黏在脸上的碎发,指尖触到滚烫的脸颊。
“呜…想爹地妈咪……”
小家伙把脸埋进她颈窝,鼻音重得像塞了棉花。
“爹地妈咪没来啊?”
陆知宁一愣,随即瞥见旁边姜笙无奈的眼神。
“漂亮外婆说还要一会儿……”
他揪着她的裙角,奶声奶气地嘟囔。
“那跟知知妈咪待一会儿好不好?我们一起等妈咪过来。”
陆知宁轻轻拍着他后背,真丝旗袍的凉意让小家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
他哭声渐渐弱了下来,变成抽抽噎噎的鼻音。
“乖啊,不哭了,你看叔叔姨姨们都看着你呢。”
“呜…不要看……”
“羞羞……”
小家伙往她怀里缩得更紧,小手捂住脸,指缝里透出点红彤彤的脸颊。
陆知宁被他这副模样逗笑,指尖轻轻捏了捏他发烫的小脸。
“你还知道羞?”
这小子脸皮还挺薄。
社恐啊。
正说着,宴会厅大门再次被推开。
水晶灯的光流泻在推门而入的人影上,小家伙突然揪住陆知宁的裙摆,往她身后缩了缩:
“知知妈咪……”
“嗯?”
陆知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慕老先生拄着乌木手杖立在门口,藏青色织锦马褂上的盘扣锃亮,襟前翡翠寿字胸针在光影里泛着温润绿意。
他身侧的慕清漾正微微颔首向宾客致意,雾蓝色连衣裙的裙摆随动作轻晃。
银蓝两色的亮片在走动间交错出粼粼波光,恰似月光碎在浪尖的模样。
小家伙把脸埋进陆知宁裙摆,手指却偷偷指向慕清漾的方向:
“姨姨不认识……”
他声音闷在她裙摆里,手指紧张地绞着真丝面料。
陆知宁轻挑下眉,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故意把声音放得轻快。
“今天这么多人,还都能让你认识了不成?”
“走了,我们去那边跟姜姜女士一起等妈咪好不好?”
“好……”
小家伙声音细若蚊蚋,却突然把脸埋得更深,半晌才从裙摆后伸出只肉乎乎的小手,指尖还带着哭过后的微红,悬在半空时微微发颤,像片怯生生的小叶子。
“要你牵着我……”
他尾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明明是命令的语气,耳尖却红得要滴血,长睫毛扑簌簌地颤,把残存的泪珠抖得摇摇欲坠。
陆知宁看着他这副又傲娇又害羞的模样,无奈又宠溺地笑了,故意慢悠悠地伸出手,在他指尖即将缩回时轻轻一握:
“好,牵着我的小祖宗。”
姜笙见两人走过来,故意板起脸逗他,指尖却温柔地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
“小乖宝贝,不能偏心啊,怎么知知妈咪一哄就好了?”
小家伙揪着她旗袍上的苏绣玉兰,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奶声奶气的嗓音里透着刚哭过的沙哑:
“因为… 喜欢知知妈咪……”
他顿了顿,小手又攥住陆知宁的裙摆,把两人往身边拉了拉。
“嗯… 都喜欢的……”
“老白,这是……”
叶老先生拄着龙头拐杖凑近,银白的胡须随着话音轻颤,目光落在小家伙沾着泪痕的脸颊上。
白衍江立刻挺了挺腰板,语气里的自豪几乎要溢出来:
“我的小曾外孙啊!”
他特意把 “曾外孙” 三个字咬得极重,眼角的细小皱纹都笑成了月牙。
那老伙计至今还没抱上隔代亲。
“你什么时候有的小曾外孙?”
叶老先生的拐杖穗子猛地一抖,雪白的眉毛都挑了起来。
“这么大的事,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
“说起来,我都没见你那外孙女……”
“倒是总听你念叨她的医术……”
正说着,宴会厅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霍总,久仰久仰!”
“霍总,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公司主营……”
霍御宸微微蹙眉,银色袖扣在灯光下晃出冷光。
他下意识侧过身,用肩膀替身旁的小人儿隔开拥挤的人潮,黑色西装下摆扫过空气,带起若有似无的沉木香。
黎初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藕荷色裙摆与他的西装裤脚擦出半寸空隙,像道无形的分水岭。
她垂着眼,碎钻发夹在鬓边晃出疏离的光,分明是方才在车里还攥着他袖口撒娇的人,此刻却连指尖都透着 “生人勿近” 的冷意。
“又生气了?”
他眉心微蹙,手臂却悄然后伸,掌心触到小姑娘的腰上将人揽了回来。
定制西装的内衬蹭过她裸露的小臂,暖得像他此刻的语气。
黎初落垂眸,自顾自地整理腕间的手链,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蝶翼:
“姜姜女士说了,一码事归一码事。”
“我只是刚刚有点生气。”
男人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的声浪裹着沉木香漫过来。
“好,老公的错。”
他屈指想替她拂开颊边碎发,却见她下意识偏头,发间碎钻擦过他指腹,凉得像晨露。
“初宝不气了好不好?”